阡陌寒被挤兑得踉跄数步。
  他知道,事实上白清漓连那碗补药都没有喝到过,想到这些,他心中悔恨之意更浓。
  长公主恰逢其时地说:“寒儿,如果你没有收了那个婢女的心思,就放她离开吧,斯人已去留着一个婢女又有何用?”
  阡陌寒转身,不经意间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赵荃,将灵珊唤来。送你们王妃上路吧。”
  灵珊被人带出来,额头还缠着绷带。
  人被带到白清漓身边时,灵珊直接跪了下去,“灵珊要辜负陶姑娘的好意了,灵珊日后只想伺候在王妃的陵墓旁,没有再跟随新主的意思。”
  白清漓心中叹了一口气,灵珊今年不过二十岁,让她为一个死囚守一辈子陵,蹉跎一生,太可惜了。
  但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白清漓没办法与她说过多:“不用急于回答我,待长公主行完祭奠你再做决定。”
  她拿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灵珊。
  灵珊拿到药瓶那一刻,眼泪就止不住地落了下来,这位陶姑娘用来盛药的器皿和她家王妃是一样的。
  再抬头,白清漓已然转身背对着她。
  看到陶姑娘的背影,灵珊有一阵晃神……
  她眼神转了转,将药瓶拔开,里面飘出一股幽莲的暗香,这药她之前刚入府时在伤口处涂抹过,不但能快速让身上的伤痕止痛,还能不留下疤痕。
  王妃明明说过,这药只她一人能配出来,可眼前的陶姑娘。
  她……
  长公主祭奠完,白清漓象征性地在死人棺椁前上了三炷香。
  她心中默念,“虽你该死,念在你替我受了一场罪,这香你便接了吧,望你下辈子做一个好人。”
  上完香,她戴好面纱对长公主点了点头。
  长公主看了一眼阡陌寒摇了摇头,“堂堂一府的王妃,死了连个守灵之人都没有。”
  她忽而感慨,想到自己同样无后,百年后怕是同样不被重视。
  她也不和阡陌寒打招呼,带着众人转身,她道:“陶姑娘已经尽心了,那个婢女若不愿跟你走,就随她吧!”
  灵珊忽然抬头,“我愿意,我愿意随陶姑娘离开。”
  面纱下,白清漓嘴角划起一抹弧度,她就知道这个小丫头是个绝顶聪慧的。
  离开宥王府,白清漓没有再上长公主的马车,她从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匣子。
  “梓柒曾听师妹说过,长姑母待她如亲生女儿,您的病离不开药,这些是半年的量,后续我还会想办法托人给您送来的,算梓柒感谢长公主相助之情。”
  长公主帮她,也是为了这药,见陶梓柒如此重情,忍不住感叹。
  “清漓的死太可惜了,如果她愿意,我收了做义女为她撑腰又如何。”她摆了摆手,“不提这些伤心事了。”
  她将手上赤红色的玛瑙串褪下,“这个你拿着,将来若有难处可到长公主府寻我。”
  白清漓今日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心安理得地收下手串,恭送长公主离开。
  灵珊连一个包裹都没有拿,只身一人跟在白清漓上了马车。
  “你倒是个洒脱了,离开宥王府就没有要带的?”
  灵珊耳尖略微泛红,“之前所有一切都是王妃所赐,想随王妃去了之前我将常物都烧了。”
  白清漓:“……”
  好吧,这个灵珊还真是下了必死的决心了。好在她没有那么傻,值钱的东西都被她收到龙珠空间里了,长公主赐的药铺、贵妃赏的首饰,还有从柳依依那坑来的银子,她都带在身上。
  “既然如此,先去买些衣物,我那可没有给你穿的衣服。”
  灵珊有些不好意思,“多谢陶姑娘。”
  “日后我还要你服侍,给你买几身衣裳而已,不用谢。”白清漓对自己人绝对大方,直接让马车去彩绫阁。
  灵珊站在彩绫阁铺子前,看到进去的陶姑娘,她试探道:“从前我家王妃也喜欢来这里买衣服。”
  白清漓脚步未停,轻笑道:“吴娘子的衣服那么有名气,师妹喜欢也是正常。”
  灵珊咬唇,心道:是那样的吗?
  白清漓一口气买了十套吴大娘子亲手设计的衣裙,又买了两匹细棉、两匹锦缎、还在二楼饰品台前买了两套首饰,又买了一些胭脂水粉,零零总总将姑娘家要用的东西基本备齐,马车直接去了幽澜山庄。
  幽澜山庄占地整座幽澜山,西山脚下有庄户,马车向一处三进深宅院而去。
  原本阡陌禛见白清漓无处去,想将山庄赠她,白清漓却拒绝了,只答应他住到回白府。
  白清漓也是第一次过来,进了院子她四下打量一眼,正房五间,院中一棵遮天蔽日的核桃树,只是此时树叶散落已经秃了树枝,小院被扫得干干净净的再无旁物。左边厢房可以起火,右边是仓房,院中水缸已填满水,院中却没有留下人伺候。
  这一点白清漓很满意,她有太多秘密,人多眼杂,她不想麻烦。
  她将上面五件衣服收起,随后招呼灵珊,“灵珊,左边那间侧房你住,这些东西都拿回你的房中吧。”
  灵珊不敢相信,一百多两银子的衣服,陶姑娘竟然送她那么多件?
  “姑娘,灵珊不敢收。”
  白清漓笑她,“碰棺的事情你都敢做,几件衣服就不敢要了?”
  灵珊跪在地上,神色动容道:“您是主,我是仆,奴才怎么可以穿那么贵的华服。”
  白清漓将她搀扶起来轻叹一声,“世间最贵重的是人心,你已将真心给我,区区几百两的衣服怎么可比,安心收下。”
  灵珊不懂,陶姑娘为什么说得到了她的心?
  再抬头时就看到陶姑娘手放在脸侧,随后那张看起来狰狞瘆人的疤痕不见了,恢复而来的是王妃那张绝世容颜。
  “王…”灵珊惊到失去了说话能力,眼泪瞬间滂沱。
  她跪行几步,匍匐到白清漓身边,“王妃,奴婢还以为您…”
  白清漓的手指放在她唇边,将她后面的话堵回去。
  她一本正经地说:“师妹意外我也很痛心,可活着的人也要过好我们的日子,我也是看到你对师妹的真心才愿诚意相待,你可懂?”
  灵珊眼中有泪落下,拼了命地点头,“奴婢懂,奴婢都懂了。”
  原来王妃并没有死,她还带自己出了宥王府。
  白清漓拿出帕子替她轻轻拭泪,柔声安慰,“日后你我皆是自由身,所以不要动不动就跪。你可还记得在华南大街,被我陷害入狱的岳世超?”
  灵珊缓缓起身,见王妃问自己,忙擦了泪点头,“武定侯府的所有人,灵珊一个都不敢忘。”
  “等着吧,武定候很快就要另投明主,要不了多久他犯下的那些恶事都会被扒出来。”
  灵珊双手垫在额头,恭恭敬敬给白清漓叩首,“奴婢替冤死的父亲谢过陶姑娘,此恩愿用一生一世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