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绥在军营里待了一个多月。
  偶尔跟着一起打个小仗,也不摸鱼,在队伍里表现出绝对的优秀。
  赵营对此满意得很,晚上军营里几个老大哥聚在一起,商量着最近的作战对策。
  讨论完事情,裴昭心力交瘁想再去看看地势图。
  赵营突然提起,“小将军,老将军最近怎么样了?”
  裴昭眼底说不出的憔悴,青黑乌影明显,精气神显然没来时的那般好。
  苦笑道:“老将军病重,昨日醒来没多久又睡下了,也不知现在醒没。”
  “唉……这次战役看来没个几年拿不下啊。”
  周围几个人对此忧心忡忡,但转眼又看着面前的沙盘,又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这时,赵营哈哈了两声活跃气氛。
  宽慰道:“这不机会还多着呢,我有信心,你们也鼓起劲儿来!”
  “哦对。”他又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小将军啊,我手下先前招了个新人过来,不错的小伙子,身手敏捷的。我琢磨提拔他升升官,你意下如何?”
  “赵都尉见外了,你手下的人我不便插手,依着你的意思来吧。”
  “啊那行。”
  裴昭微笑点了点头,抬脚欲离开帐篷,就听赵营老气横秋地跟身边的人交代。
  “我底下那个叫祈绥的你知道呀?跟行军册那边的人说说,提拔提拔,然后再……”
  话音未落。
  已经走到门口的人突然转过了身,神情烦躁,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你说什么?谁?叫什么?”
  赵营:“祈绥啊,一个多月前我受伤那次他救的我,我就留他在军营,他表现不错……”
  “一个多月前?”
  裴昭长吸了一口凉气,人都懵了。
  漠北相距燕京城数千里,一月前他才收到王府的传信,说祈绥大半夜卷着家当跑了。
  他无奈安慰自己祈绥可能是腻了,上次他又说了狠话,耗在自己身上是个亏本买卖。
  他这么聪明,不做是应该的。
  这事也就这么搁置下来,没想到今天还能听见他的名字!
  但是……
  裴昭犹豫了一下,应该是同名同姓吧。
  “小将军,想什么呢?这事儿可有不妥?不妥的话也无妨,让他在里面再磨练一阵儿。”
  “并无不妥,依着都尉的意思来。”
  裴昭说完,离开了帐篷,走在路上都在发呆。
  一月前,祈绥……
  时间也太巧合了吧。
  这么远的路,他是怎么赶过来的?漠北风沙大,行军又那么苦,万一战死沙场……
  裴昭越想越恼火,瞅着巡逻的卫兵从跟前一波波地过,额上青筋不自觉凸起。
  想了想赵营部下的军营位置,他一咬牙,抬腿朝那个方向走去。
  问了那儿的人,他们说祈绥跟同帐篷的另一个出去了,估计很快回来。
  裴昭在外面等了会儿,还没见到,有些着急。
  非常想知道赵营口中的“祈绥”和他想的是不是同一个!
  一着急,他就上火,火了就要沸腾,来回踱步不停地走,像在发泄这几天千斤重般的压力!
  越等越觉得口干舌燥。
  想起来附近有一条小溪,他快步走到那边用凉水泼面,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冷静下来,正要离开。
  前边不远处的丛林里突然传出窸窸窣窣的一阵声音,隐隐有火光在其中燃起。
  祈绥下午有事错过了饭点,刚刚饿得前胸贴后背,拉着帐篷里一个相处融洽的战友来了这边。
  两人在溪边抓了两条鱼,祈绥架起火要烤着吃。
  孙昀还细心地刮掉了鱼鳞,清理完鱼肚子再串上树枝,又到林子里摘了几个充饥的果子。
  祈绥饿得狠了,狼吞虎咽的,不忘说句,“谢谢,你真是个大好人!”
  这声儿……
  裴昭眉心一跳,大概确定心里的那个答案了。
  犹豫着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孙昀嘻嘻哈哈地开口了,“哎哟,举手之劳的小事!等到时候我们打完仗……”
  “我不喜欢你。”
  祈绥嘀咕着侧了侧身,一副被骚扰到了的样子,专心致志地举着树杈子烤鱼。
  “没没没,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像咱俩这种……嗯,懂吧,少的。就是很亲切!”
  孙昀慌张地解释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又感慨了句。
  “俺没见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个宽肩窄腰翘臀的男媳妇,我做梦都会笑醒的。”
  这事儿说来挺离谱。
  孙昀生在京城,家底还算富裕,早一年被家里人送来了军营。
  听说他入伍前玩得挺花的,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专找青楼小倌,个把月都不带重样儿。
  大概是玩得太花,经验十足,相处没多久就看出了祈绥的异样。
  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祈绥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孙昀从那儿之后就赖上他了,说跟那群糙老汉子都合不来,就跟他对眼!
  祈绥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笑眯眯道:
  “撞号了,你懂吧?就,我是上面那个,你也是。所以我俩不合适。”
  孙昀毫不介意,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这有什么,如果你行,我愿意!当下面那个!”
  “……”挺好。
  这位同志很有牺牲精神。
  祈绥不理解,但表示佩服。
  又说:“真不是我跟你吹,我以前还在京城的时候,一晚…,一晚三个!但他们不行,没我行。”
  孙昀:“哇!我一晚最多才两个,还是你行。”
  “那可不。”
  裴昭在前面听得脸都绿了,没想到有天还能听到这么劲爆的玩意儿!
  忍不住了,“你们在干什么!”
  祈绥吓得手一抖,还没熟的烤鱼差点儿掉火堆里。
  一抬头,对上那双清凌凌的黑眸,啐了冰般的冷。
  他连忙低下了头,莫名有种被捉奸在床的心虚。
  “将,将军!”
  孙昀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站起来。
  裴昭:“军规怎么说的,卯时过后不可离营!你们不仅违反军规,更在丛林生火,就不怕把这儿燃起来吗!”
  “将军……”
  孙昀想要解释不会燃起来,话到嘴边又识趣地咽了下去,生怕触了霉头。
  裴昭:“今日是第一次,我且不追究你责任,赶紧回营,休要再犯!”
  孙昀张了张嘴,想把祈绥喊着一起,接触到裴昭那要杀人的眼神,立刻连滚带爬地跑了。
  保重!保重啊!
  祈绥低眉顺眼的,原本还不觉得冷。
  这会儿不知怎么的,感觉就在一个冰窖里,他费力地连头都不敢抬。
  两人在冷风里对峙了一会儿。
  裴昭先行蹲下来,温热的掌心握向少年捏着树杈子的手。
  暖融的嗓音跟刚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