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绥浑身变得麻木,眼眶干涩肿胀,大脑被现状猛烈冲击,心口抽搐不停地跳动着。
  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
  陈妄冷淡的嗓音随之炸响,刺穿嘈杂,割裂萧瑟的冬天,“绥绥,你病了。”
  “……”
  祈绥回头,看清那个面目阴鸷的男生,眼神空洞无光,藏不住唇角翘起的一弯弧。
  像一匹盯中目标准捕杀的饿狼。
  每一步靠近都扼住了他致命的咽喉。
  陈妄上前,温凉指尖抚摸他苍白的唇瓣,眼眸真挚而深情。
  不断地说着:
  “绥绥,你怎么了?你病了吗?”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陈妄,你在说什么!”
  “我没病,我怎么会病的?”
  “我没病……”
  祈绥懵怔。
  一瞬间,周遭的人影宛如冰裂的玻璃碎片,哗啦啦地蔓延出更深的裂缝,最后砰的声炸开!
  所有人都消失了。
  不见了。
  只有陈妄。
  他的眼中只剩下陈妄。
  “绥绥,你病了。我带你回家吧,好吗?”
  “走,我带你回家。”
  天旋地转间,呼啸而过的风声撞碎了这场迷离的幻境。
  随即一辆老旧的绿皮火车冲破云霄,行驶在古老轨道,发出阵阵轰隆隆的空响,诡异而阴森。
  ——仿佛梦境破碎后出现的狂欢。
  “啊——!!”
  祈绥失控地尖叫一声,猛地睁眼,浑身汗涔涔,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无措地望向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
  “妈的,干嘛呀,吵什么吵!”
  “一惊一乍的,烦不烦!”
  “有病啊,好不容易才睡着,别打扰我!”
  大半夜的,车厢里的人都还在睡觉,被他这么一叫,个个顿时发出不满的嚎叫。
  祈绥浑身紧绷,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
  身边一个人影立刻缠了上来,将他紧紧抱入怀中,亲亲他的脸颊。
  “绥绥,做噩梦了吗?”
  嗓音暗哑温暖。
  不是十二月的寒冬,更像新春初露的柔光。
  “陈,陈妄……”
  祈绥有些恍惚,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试探性地伸手回抱住对方。
  感受那一丝细细密密的温度。
  “怎么做噩梦了?”
  陈妄松开他,将他脸上散乱的碎发刮到耳后边,眉眼间满是担忧。
  “哪里不舒服吗?饿了还是渴了?”
  祈绥愕然,说不出话。
  呆愣愣地点了点头。
  “等我。”
  陈妄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杯子和一盒泡面出了位置,径直走向车厢的末尾。
  那里可以供应热水。
  祈绥望向窗外,一片漆黑中望不见半点半亮。
  唯有脚底下绿皮火车行驶时的抖动,还有周围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让他感受到一丝存在的真实。
  要命。
  他不是在三清村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了?
  邪门,真是太邪门了。
  祈绥摸了摸额头,也没发烧啊。
  瞥见身上盖着的陈妄的衣服,不会大冬天被冷出幻觉了吧?
  【牛波,我又穿了?我不是在三清村吗?】
  681也纳闷呢,怎么眼睛一睁就换场景了。
  小心脏有点受不了。
  【我也布吉岛啊,我也记着在三清村来着。系统存在于宿主识海,但如果宿主识海受到影响,系统也不能正常运行。】
  【所以——】
  【我猜测。一定是反派对你做了什么。导致你识海的磁场紊乱,我也跟着受到影响了。】
  祈绥:…………
  听君一席话,好像是废话。
  但可以肯定的是,三清村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导致一段记忆的缺失。
  想着,车厢尽头响起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陈妄一手拿着热水杯,一手端着泡好的泡面。
  热雾蒸腾间,挺拔的身影逐渐走近,到他身边坐下。
  “火车上没有你喜欢吃的东西,泡面你先将就着吃,等下火车我再带你上街。”
  他说着话,将泡面推到了祈绥面前。
  又拿起热水杯,吹到上面袅袅升起的热气,给他散凉。
  祈绥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脑袋昏昏沉沉的,忽然有些看不透陈妄。
  “陈妄?我们不是在三清村吗?这是哪里,我们要去哪儿?”
  陈妄抬眸看他一眼,唇边笑意淡淡。
  雾气缭绕,模糊了他的轮廓,显得虚无又飘渺。
  “绥绥,你忘了。十一月的时候我从三清村把你带回来,你一直在生病,前些天还在发烧呢。
  我想可能是那里环境的问题,我想带你换个地方。可能这样,你的病就好了。”
  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从来没回过三清村?
  祈厚玉和祈毅也没死?
  一切都是他凭空捏造的幻想?
  不可能啊。
  祈绥微怔,陈妄立刻伸手过来,将吹温的热水杯递到他唇边,“绥绥,你生病了。喝点热水吧。”
  “我没病……”
  有病的是你。
  祈绥想反驳他说的话,桌底下突然想起轻微的一声喵呜。
  宛如一记重锤,将他的大脑彻底炸开!
  祈绥呼吸都停了,垂眸往桌底下看去,一眼落在男生脚边的橘黄色小猫。
  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只,熟悉又可爱。
  ——是,当初被陈妄杀死那只的小橘猫。
  它在这儿?
  不可能啊。
  怎么可能……
  注意到祈绥震惊的目光。
  陈妄微微一笑,弯腰将那只小猫抱起,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
  “绥绥,你病糊涂了吗?这只猫是当时下雨天你在外面捡的啊,你忘了吗?你可喜欢它了。走得时候非得让我把它带上呢。”
  祈绥咽了咽口水。
  藏在衣服里的手指都在瑟缩发颤,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
  这只猫明明在两人去三清村的那一晚就被陈妄杀死了。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儿……
  他病了吗?
  他真的病了吗?
  这么长时间,真的是他做的一个梦吗?
  祈绥深吸了一口气,先前的坚定被动摇,猛灌了好几口热水才保持此时的镇定。
  开口问:“陈妄,你把我从三清村带回来后我们就没再回去过吗?我爸跟我哥,他们都没死吗?”
  “你在说什么呢。”
  陈妄疑惑皱眉,将小橘猫丢进了桌底,伸手担忧地摸了摸他脑袋。
  “我们一直都在城里啊,什么时候回去过三清村。你做噩梦了吗?不会连现实和梦都分不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