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屹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想玩什么花招,所作所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觉得柳绪宁是因为真听了师尊的话,才突然转性对他这般热络,肯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贺屹神经一扯,突然想到什么。
  视线忽地落在一侧的少年。
  祈绥刚刚从桌上顺了一个水果,此刻正专注自己的东西,对外界没一点反应。
  贺屹哭笑不得,有点气他反应迟钝,又庆幸的想还好没什么。
  柳绪宁跟他根本不认识,总不能是因为他吧。
  肯定不可能。
  三人来到定好的客栈房间,柳绪宁率先把腰间的佩剑卸下,搁置在一旁的桌上。
  眉梢一挑,看向身边的少年。
  “我听小师弟喊你的名字,你叫祈绥是吧。在下冒昧,敢问你是哪儿的人啊。”
  手中的青果被啃了一半,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祈绥迷茫地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我小师弟的朋友,自然也是在下的朋友。不知少侠你是哪儿的人。大家相逢即是缘,我们不如交个朋友。”
  柳绪宁笑着递上一只手,只一眼,便让人觉得他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哥。
  只是那眼中流转的波涛不太纯粹。
  祈绥光是看着,心中就莫名的觉得反感。
  “我跟贺屹只是萍水相逢,是不是朋友还不知道呢。他都不是我的朋友,你又怎么会是我的朋友?高看自己了。”
  言语犀利。
  字字仿佛藏着毒液一般的阴冷、针对。
  少年精锐的目光落在柳绪宁脸上,丝毫不掩饰其中的嫌恶气。
  柳绪宁没由来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喉咙低低地笑出声。
  “少侠倒也不必如此不待见我。我跟小师弟从小一起长大,对你此番话多,不过也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
  贺屹动了动唇,想说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确保我的安全。
  不等他开口。
  柳绪宁的视线停留在少年手腕上的银镯,“我看这镯子好生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贺屹眼皮一跳。
  “啊我想起来了,这不是我衡阳宗上次仙门大赛上的头奖吗?怎么会在少侠手上,莫不是小师弟你给他的?”
  此银镯可用来藏匿妖气,是仙门之物。
  一般是修仙之人跟千百年道行的妖精决斗后,基本会被他们身上的妖气沾染。
  这样做事多有不便,便可戴上此银镯避免横生事端。
  这东西算不上极品物,但若是落到妖邪手里,遮掩了他们身上的气息,便极容易危害世间。
  这是绝对不被修仙门派允许的。
  贺屹脸色微沉,忽然扯了扯少年的衣袖,哑声道:“我手有点疼,你帮我去问问掌管有没有干净的纱布,帮我处理一下伤口吧。”
  “昂?”
  祈绥知道他是在支开自己,看了眼柳绪宁,没多说,转身出门了。
  门一关,祈绥作势要下楼,脚踩在楼梯上发出咚咚咚的好大声响,最后没了声音。
  实际,祈绥一个果断回身,鬼鬼祟祟地溜回来。
  耳朵紧贴门板,看他们在里面搞什么死动静!
  就听一声茶盏摔地的破碎,柳绪宁的大嗓门隔着门板都差点儿让他耳鸣。
  “贺屹!避息镯乃我衡阳宗之物,岂可随意交托外人!更何况他还不算个人!你让师门情何以堪!”
  贺屹面色冷淡,抬脚拉开桌底下的木凳,一掀袍坐了下去。
  拿起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一盏茶。
  腾腾的烟雾升上半空,模糊了贺屹的脸,丝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的模样。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别多管闲事。”
  “贺屹!”
  一向矜持,在外人面前从不失态的柳绪宁,头回脸上出现了狰狞的表情。
  握着剑柄的手都在发抖。
  “小师弟,往年我们衡阳宗的弟子下山历练向来是除魔捉妖,匡扶人间正道。我竟不知你居然和妖纠缠在了一起。”
  “你下山短短一月,历练不成,难道让你改变了心智对一个妖产生了怜悯之心吗?贺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贺屹垂眸,看着漂浪在水里的茶叶,沉沉浮浮,语气依旧平静。
  “他不是妖,只是半妖。”
  “我当然知道他是半妖!”
  柳绪宁声音嘶哑,上前一把揪住贺屹的衣领,将人从位置上提起来,眼睛在此刻变得通红。
  手背上青筋凸起,浑身被戾气笼罩。
  “半妖也是妖。就算他以前是人,可他炼化后,现在身上有妖的内丹。内丹激发妖性,他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人了!”
  “贺屹!衡阳宗的责任是铲除妖邪,还人间正道,如今你竟然和他厮混一起,若是被他人知道,我们衡阳宗的脸面往哪儿搁!”
  贺屹神情阴鸷,一把推开柳绪宁。
  脸色很是不耐。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提醒。我叫你一声师兄不过是你入门比我早,别真把自己当成我的谁。”
  能容忍到现在,不过是看在师尊他老人家的份上,还真蹬鼻子上脸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贺屹觉得可笑。
  柳绪宁冷嗤一声,目光往门口处看了眼。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缓缓道:“小师弟,我知道你不喜我,诸多事情上对我有所偏见。但小师弟,我们师出同门,你以为我会害你吗?”
  “……我不需——”
  “对,你不需要。我当然知道你不需要。你自诩在衡阳宗弟子里,术法武功皆是第一,所以心高气傲,一人独行。”
  柳绪宁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
  突然上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角落里燃烧的两三根蜡烛,将贺屹眼前的光全部遮挡。
  “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贺屹,你只是在衡阳宗弟子中是第一,不是天下千百门派。”
  “祈绥是谁,你了解过吗?你以为他就是一只半妖吗?万一他不只是半妖呢?”
  “你跟他一起,不像其他妖一样把他装进葫芦里。是因为可怜他被炼化,勾起了你那一点的怜悯心。”
  “还是说,你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