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荒谬与忏悔
  陈勇情迷意乱,兴奋得灵魂几乎出壳。看吴萍含糊地呐呐着,也是意乱情迷,他不知哪根神经作祟,忽然想来点恶作剧。就说:“宝贝,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儿……”
  “啥事儿,要在……这会儿啰嗦?”
  “唔,”陈勇说,“这两天我想委屈你,另去会一个人。”
  “不,我懒得搭理任何人!”吴萍嫌他这话煞风景,没好气地回答,“那次破例会了一次金戈,已经烦得我要死。你好歹给我留点清静,别再胡搅!”
  陈勇揽紧她的腰,说:“这人特殊,你不想见也得见!”
  “呸,”吴萍说,“管他特殊不特殊的,不见就是不见!”
  “我说的人,是我爸__”
  “啥?”吴萍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从陈勇怀抱里挣出来。
  她掠了掠头发,疑惑道:“怪!叫我见一见你爸,怎说是委屈我呢?你这话,我听不懂!”
  “你该能听懂。”陈勇顺嘴说道。他本来只是要开开玩笑,口气却不像,倒故意做出很认真的样子,说:
  “我不说暧昧话。这一回,我是要你救救我爸。他和一个相好的女人闹崩了,呃,眼见无田可种,他憋了好多天了。再憋真怕弄出病来……”
  “什么?”吴萍顿色变了脸, 立起了眉毛,瞪圆了眼睛,大声问陈勇: “我没听错吧?”接着狠掐了陈勇一把,逼他:“你说,你快说,说是我听错了!”
  陈勇未及回答,吴萍突然间有了更激烈的反应,哗的淌下泪,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只捏拳死劲捶他。两脚还往地板上乱跺乱蹬。
  陈勇一见吴萍这样,知道她信以为真了,登时发了慌,赶紧解释:“我,我这是和你开玩笑。”他想接着说“你别当真”,可话还没出口,嘴巴就“叭叭”挨了两巴掌,很有劲儿,他连腮帮子都热辣辣地痛。
  眼见吴萍又扬起了巴掌,陈勇本能地用手捂脸。没想到吴萍张开的手掌没往他脸上落,却是连连朝她自己的脸上扇,边扇边放声哭喊:
  “怨我,怨我啊,怨我下贱!平时不管什么都顺从你,才叫你瞧我下贱,下贱到了没底儿。连这逆天理、悖人伦的肮脏事儿也想往我身上划拉!”
  她此时哭着, 喊着,泪落如雨,瞬间就哭得快噎过去了。一旁的陈勇,吓得心紧缩起来,不知怎么招呼才好。只是重复那句话:
  “我,我是在开玩笑……”
  “不!不!……不,不不!”吴萍似没听他说什么,只发疯般地揪着她那一头瀑布似的秀发,嘶声喊:“我宁可出家当尼姑,宁可死,也绝不答应你那混账要求。绝不能让你揉搓了,再躺到你爹怀里……”
  说着,她一咬嘴唇,止住哭,呼地挺起身,快步冲进洗手间,旋开水龙哗哗冲洗自己的手和脸。接着,又扭身离开洗手间,疾速跑进卧室,随即咔嚓一声,房门暗锁便磕死了,把陈勇撂在了原地。
  才多大一会儿呀,原本情兴如火,突而转为天崩地裂。陈勇想唤她一声,却把嘴闭上了,不敢唤。“我今天是犯啥病了呀?好好的,干嘛开这玩笑啊!”他反复叩问自己,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同时,他这才发觉,刚才吴萍向他展示出了她的另一面。以往她小鸟依人,对他一直柔荏顺从,曲意承欢,像绕指柔的铜丝一样可弯可挠。而此刻的她,烈,拗,倔,像钢锥子一样崚峭,不可稍撄其锋。刚才那一刻,彻底把他慑住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后背,看是不是沁出了汗。同时,心里猛的浮出了一个词__忏悔。是的,是忏悔,聂赫留朵夫似的忏悔。按世俗说法,他和吴萍,是感情世界的出轨者。然而,吴萍却是情根深种,认真地爱他,甚至爱得轰轰烈烈;而他呢,虽也是情芽挺挺的,却带着不该有的草率和不恭,不然怎会开如此荒悖的玩笑?这玩笑,是对她的亵渎,也同时反照出了他个人心灵的猥琐,邪祟,至少是轻狂与不洁的。
  “唉,从前,我怎么就没曾这样看看自己,点一根火柴照照自己的心灵呢?”
  他苦笑了一大会儿,孤独地立了一大会儿。然后,茫然看了一下吴萍紧闭着的卧室,挪过步去,敲了两下门。里边没反应。再敲,依然没反应。直到敲到第五次,仍然没反应。他知道她仒天是绝不会搭理他了,便耷着脑袋,悒悒然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腿懒懒的,脚沉沉的,神情蔫蔫的。他在大门前停下步,喘了口气,然后悻然扭开了门把手。
  他开了门那一刹,不免一愣。张五根就在离门两步远的楼梯前站着,双手抚着栏杆,-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忽然见陈勇走出门,而且就他一个人,不见吴萍跟着出来,张五根深以为怪。他想和陈勇搭讪几句话,嘴巴张了张,终于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陈勇没睬他,一脸冷漠地绕过他,顺着楼梯往下走。不过,走出好多步了,陈勇分明觉出,张五根始终用目光在他的后背上画着一串串的问号。
  陈勇顾不得这个。他心里只浮着这样的念头:
  忏悔!呃,我该忏悔,该向吴萍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