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造物主真的存在,那么生命的奥秘一定是他独一无二且不可打破的权柄。
  人类如果要僭越神明,必须要接受任何可能导致的灾难后果。
  第一批注射人体功能增强药剂的人类实验体,大部分是在战场上受伤而失去肢体甚至丧失某些身体功能的战士。
  还有一些是遇到横祸或者先天身体机能缺失的残障人士。
  对这些人来说,生活已经不能更糟了。
  虽然机械义肢的发展也到了一个空前繁荣的新时代,可续航问题、许可证问题、售价问题、迭代问题甚至社会思潮等等也在影响着这种技术的全面普及。
  但人体功能药剂不同。
  在这项技术背后,有大量的医药公司和渴望得到长生的大财阀支持。
  所以在社会舆论甚至法律层面,好像增强一下人体机能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这种情绪逐渐成为了一种末字母正确,得到了官方和民间的一致支持。
  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这些出于各种原因拒绝了机械义肢的人们签订自愿确认书,成为了受试者,接受了c系列药剂注射。
  按照迭代的顺序,c系列之前,显然已经存在两个系列秘而不宣的产品了。
  有些人没有挺过第一关,身体产生了不可控的变异,以至于他们悲惨死在医院。
  还有些比较幸运的,适应了c系列药剂对身体的改造,不仅补全了缺失的身体机能,还进化出了超越常人的力量。
  展开这项试验的研究机构将这些挺过了的人叫做基因茧,并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这就是人类的未来。
  从此以后,所有人都记住了这家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公司,青丘星。
  青丘星所谓的基因茧,指的是这些人通过注射药剂产生了基因的变化,从而获得了身体机能的优化。
  他们挺过试验之后所获得的全新基因片段,孕育着足以使人类产生质变的秘密。
  像昆虫在自己的茧之中孕育的生命质变一样。
  一种变态发育。
  他们会在实验室继续生活,每天被抽血采集基因。
  直到人们彻底弄明白他们变强的根本原因,并将这样的结果毫不费力的复现出来,他们才能恢复自由。
  显然,这些人虽然活着,并且具备了优于常人的更强的力量,在实验室,他们只是试验品。
  基因茧这个名字已经很明显了。
  并没有谁将这些受试者当人看。
  他们具备的能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这些能力复刻出来,变成全人类共享的医学财富。
  而惨死于试验台的受试者,理所当然般的被大多数人忽略了。
  很合理。
  很“人性”。
  苏鲁穿越前的蓝星有句老话说,欲速则不达。
  虽然人体功能增强药剂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也给研究机构带来了数不尽的名誉、地位和财富,但是副作用同样不容忽视。
  有些惨死在医院的受试者们“复活”了。
  若严格区分起来,这些复活的受试者们并不是现在由于病毒肆虐而扩散至全球的丧尸。
  他们只是人体功能增强试验失败的产物,没有感染能力,也没有攻击欲望,只是从生物学意义上重新活过来而已。
  除了身上机理不明的增生器官和难以预测的行为方式,这些复活过来的人几乎与常人无异。
  那些增生器官迥异于健康人体的正常器官,工作原理和生理特征这些增生的器官不会癌变,
  但这只是生物学意义上的活着,他们没有任何喜怒,没有任何哀伤,对外界失去了反应和交流。
  这些人的家属们喜极而泣,顾不得他们身上的异化,活着就好。
  本能地,复活受试者的家人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这些人已经不是他们所熟悉的家人了。
  这些细枝末节的杂音无法掩盖胜利的嚎叫声。
  虽然人体功能增强药剂售价不菲,并且很多副作用并没有完全暴露在临床试验中,但这并不妨碍对生命有更高要求的人们对其趋之若鹜。
  更有甚者一掷千金,将普通人根本受用不起的药剂注射给自己的宠物,只是为了乐趣。
  以生物科技攀上世界财富头把交椅的青丘星当然乐得如此,他们结合基因测序方面的成果,在原有的配方上略微加以改进,推出了针对各类常见动植物的功能增强药剂,无一不是市场上的抢手货。
  于是大进化时代开始了。
  药物开始泛滥,物种的基因开始不断解构重组,开发出许多连穷举式数据模拟都没有预料过的新特征。
  机会和挑战,向来都是硬币的两面,它们从不会单独到来。
  基因失序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家养宠物和盆栽植物在进化的路上用金钱开道一路狂奔,一步步打破藩篱,将自身的变种基因传播到了遗传物质所能抵达的任何地方。
  家狗跟野狗,家猫跟野猫,甚至植物的孢子也随风飘散。
  明面上的光鲜并不能掩盖危机的降临,这场热闹的进化狂欢之下,仍然有冷静的声音认为这是一种吵闹。
  新闻报道中,野外出现的进化物种越来越多,AI和专家都表达了担忧。
  但这些担忧并不能阻止功能药剂的大批量生产和疯狂抢购。
  顺应着时代的潮流,除了高级产品,还出现了短效功能增强剂。
  虽然短效药剂存在更加明显的副作用,但是能让普通人在短时间内也体验一把高级的生命体验。
  这种感觉,就像苏鲁前世有些身虚体弱的人借用蓝色药片耀武扬威一样。
  不难理解,在这样的生活大背景下,很少有哪个人不想跟随潮流体验一番高质量人类的感受。
  消费者的从众心态和广告的暗示效应,无论在前世还是今生,苏鲁认为都同样适用。
  在进化时代的阴影下,传染病的出现和蔓延也呈指数级攀升。
  不仅是感染途径更加多元,感染范围不断扩张,感染速度更加迅猛,感染后的致病率和致死率也不断刷新记录。
  似乎在这场进化的盛宴中,命运也给了微生物一个机会。
  病毒变异到极致,凶恶的丧尸出现了,迅速带来了无可挽回的灾难。
  后面发生的事情,跟杜特生前的记忆差不多。
  但是徐、叶二人显然知道很多杜特也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人类与人工智能惊心动魄的明争暗战。
  人类文明曾经在至暗时刻徘徊的过往。
  人体功能增强药剂的研发竞赛。
  人体试验的是是非非。
  世界统一制定的人工智能禁止跨越L2等级的公约。
  甚至不止一座城市在短短时间内建立起厚重高大的城墙等等。
  这些大事件,杜特完全没有提及,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
  似乎飞行员和杜特所在的并不是同一个世界。
  更大的可能是,这个世界存在信息壁垒。
  身居高位的人拥有更多的权限。
  他们可以在大断电之后,利用不对等的科技力量,迅速建立知识和财富的护城河。
  这种无形的隔膜将杜特这些人抛在信息壁垒之外,远离历史,遮蔽未来,庸碌地过着现下的生活,心甘情愿被剥削和压榨。
  有些普通人无需知道那么多,依然能没心没肺的活得很好。
  在制造能力和建筑能力已经被无限拔高之后,那些掌握着大量财富的上位者,就算不依赖劳动人力的堆积,还是能在短短数月时间建立起晴川市这样固若金汤的人类要塞。
  作为新时代的骡马和社畜,L2的人工智能不可能代替人类完成所有工作。
  但是运用之前科技的知识积累,在末日之中针对性的研发出几款飞行器和机甲并非难事。
  于是,联邦治下,以末日前的大都市为基础,一座座人类要塞纷纷崛起,成为人类世界对抗丧尸侵袭的重要力量。
  似乎经历过第一次病毒大流行的肆虐,活下来的人都已经有了抵抗病毒的能力。
  也或许平时服用的保健品、药剂甚至针对性的疫苗起了作用,丧尸病毒只剩下血液传播一种途径。
  要塞之中,幸存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多改变。
  他们照常工作,赚钱,养家糊口,用自己的辛劳和汗水换取平淡却安定的人生。
  只不过这一次,有形的城墙代替了之前无形的信息壁垒,隔开了两个世界。
  城墙之外,是广袤的废弃之地。
  长久缺乏人类的涉足,再加上进化机会的赋能,废弃之地建立了新的生态系统。
  在废弃之地,无论之前是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还是一马平川的沃野,全都成了异种植物和变种兽的乐园。
  变种兽?
  苏鲁皱眉。
  这一类在病毒肆虐之后新近出现的生物,与来自家养宠物传播的遗传基因所造就的进化物种并不完全一样。
  相比于后者,变种兽表现出更多的攻击性。
  并且这种攻击性属于无人生还的级别。
  身居高位的人果然知道更多。
  他们掌握了数以亿计仍然能够正常运行的监控设备,同时借助天空中卫星的侦查,获得了比身处旷野的流民更多的信息。
  那些变种兽只有少数流民知道。
  因为见过变种兽的流民,大多数都已经死了。
  不是变成兽类的晚餐,就是变成变异植物的肥料。
  根本没有机会将自己的经历传递出去。
  到处游荡的丧尸倒是经常与变异植物和变种兽邂逅。
  但是这种人形生物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活力,似乎吸引不起变异植物和变种兽的胃口。
  然而丧尸并不会将自己的见闻告知人类,所以对于游走在旷野的人类来说,遇到或者没有遇到丧尸,丧命的危险一刻也不曾远离。
  这样看来,散布于青玉市和人类要塞晴川市之间的幸存者聚居地堪称奇迹了,居然能够在这么残酷的环境里坚持下来。
  如果不是悠翎和尾随其后的吕邦德,那些幸存者或许还能支持更久。
  这些位处废弃之地深处的变异生物似乎拥有了一定的智能,能够觉察出来人类要塞的危险,迄今没有变种兽袭击人类要塞的信息。
  至少徐、叶二人记忆中没有这样的信息。
  苏鲁推测,变异兽和变种植物的出现,极有可能是物种进化和病毒感染两个原因叠加效应的产物。
  不过还好,这些物种目前来看与丧尸相安无事。
  苏鲁继续扫荡徐、叶二人的记忆,从声色犬马之中又过滤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原来青玉市也有幸存者聚居之处。
  虽然这个人类幸存者基地没有像晴川市的规模那么庞大,远够不上要塞级别,但仍然具备了自我保护的实力。
  这个基地位于青玉市东北郊,原本是一个卫星城工业小镇,平日里就有很多成品和半成品的金属加工制品,甚至还有一批集装箱订单没有来得及发货。
  这都成了末日之后建立幸存者基地的保障。
  厚重的集装箱围成了高达6米的围墙,角铁和钢板被磨削成钉刺,焊成鬼见愁的防护门和路障,不仅防御来自丧尸的尸潮,也防御心怀不轨的流民。
  小镇总共接纳了大约3万人的幸存者,熬过末日病毒的扫荡,还剩下2万多人,比起末日之前卫星城的常住人口,几乎不足二十分之一。
  这个幸存者基地开始默默发展,逐渐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秩序。
  如果流落此处的幸存者没有恶意,只是为了寻求庇护,小镇几乎来者不拒。
  倘若到访者拥有独到的求生本领,那就会更受欢迎。
  苏鲁这才想起,他第一次遇见的人类超凡者周尧原来就是这个小镇的居民。
  冥想结束,苏鲁看了一眼巡游者2号。
  飞行器的右侧引擎已经失去了动力,苏鲁用电磁力操纵着断裂的部分逐渐复位,引擎重新发出轰鸣声。
  两台行尸走肉一般的机甲迈着铿锵的步伐回到了飞行器的运输舱,背靠舱壁将自己牢牢固定。
  在电磁能力的加持下,苏鲁一跃来到巡游者2号的机头,在驾驶舱防护罩的上方稳稳站定。
  电磁效应,果然好用。
  飞行器舱门闭合,在反重力引擎的托举下渐渐抬升至空中,朝着杜特所在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