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叶南岑询问起结识黄无施的始末,李岱轻叹一声,说道:“他倒是个苦命的孩子,身世坎坷得很啊。具体的也不方便多说,只如他自己所说,从小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姓氏也是跟了母姓。那年月,母子二人,吃不饱,穿不暖的。”
  “几年前,我去金娥山拜会好友时,在山下茅屋碰到其母子二人。那年严寒,他才十岁左右,还要顶风雪去山中打猎以获取皮毛和食物。我不忍见他们饥寒交迫,便给了他们些银子,还教了些粗浅功夫,助他打猎防身之用。也不知道他这么些年,练过没有。金娥山的僧人,也多少教过他一些拳脚。此人命途多舛,却也福泽绵长,一路上常有好心人相助。”
  叶南岑道:“是啊。只不过,在我看来,这小孩心思极重,颇有私心。本来受人恩惠,却又挑肥拣瘦,诸多恩泽雨露,保不齐无福消受。怕最后也只是南柯一梦,一枕槐安。”
  李岱轻叹一声,说道:“以后的事,谁也预料不到。不求兼济天下,但求无愧于心。一切因由,终有定数的。我倒是更相信苦难可以练就一个人的善良,他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的。”
  叶南岑道:“也许吧,我们也不用去争论这个事情,以后自然就知道了。我是不喜欢一个少年人成天的拜会这个、拜会那个的,你可曾看令郎有这样的行为?”
  李岱笑道:“准儿这人,就是个孩子,被我和他娘给宠坏了。我倒希望他能多和前辈们请教学习,不然怎么去突破我们李氏家学的樊笼,真正的更上层楼呢?”
  叶南岑道:“哪用担心这些,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就喜欢准儿,心正则止端。等他真成了我良婿的那天,那才好呢。我就不喜欢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一点也不纯粹。”
  李岱道:“南岑兄,到底还是心有桎梏啊!你是否还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叶南岑道:“说完全没影响,那是假话。但要说因此而耿耿于怀,倒也不至于。我所图者,不过是三尺灶台,在哪里都可以做菜的。但无论是什么时候,我都无法接纳那些破坏公平、投机取巧之人。这不是心结,是原则。”
  李岱道:“那是自然。南岑兄一身正气,公正无私,当真叫人佩服。但愿几年之后,你我真能成为儿女亲家,那真的是李某三生之幸啦。”
  叶南岑道:“我看他们俩倒是颇有缘分,应该会水到渠成的。不过,我只此一独女,不想束之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且看她自己心意。准儿,似乎也是极有主见的儿郎,让他们两个娃娃自己决定吧。现在还小,这不是还有些年月嘛。”
  李岱闻言,点头说道:“南岑兄言之有理。这次的囚天之行,真让我对小儿刮目相看。于武学上的见地,犹在我这做父亲的之上。他还自作主张,认下了两位结义兄弟呢!”
  叶南岑闻言也觉得稀奇,连忙问道:“竟有这事,却是哪两位后起之秀?”
  李岱道:“正是仙来胡的沙震威和柯谩二人。”
  叶南岑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当真?这二人可非池中物。别看年纪不大,武功修为早已不是我们这些练了几十年功夫的老朽可比。那个沙震威,我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了说书人口中的西府赵王李元霸一样,他那对大锤,我都想不出当今武林有谁可以抵挡;还有那个柯谩,天赋奇绝,气度不凡,颇有当年萧令主争锋时的风采。假以时日,一定也是一代宗师。我只道姓黄那小子福泽深厚,较之令郎,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恭喜,恭喜啊!”
  “恭喜什么啊?”却原来是叶莎和李准回来了。
  叶南岑笑道:“恭喜李准小子,收获了两件至宝。”
  叶莎道:“两件至宝?是什么啊?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李准道:“想必是叶伯伯听我爹说起两位义兄的事情啦。”
  叶南岑笑着说道:“到底是准儿,一猜就中。”
  叶莎正要问李准关于义兄的事情呢,不想叶南岑先问起她来了:“你二人不是去船头看海听风去了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李准说道:“现在是下午,船一路西行,太阳晒得刺眼,便早些回来了。”
  叶莎道:“才不是。还不是姓黄的那个家伙,在和几个小掌门献殷勤,太谄媚了!我觉得碍眼,就先回来了。”
  李准摸摸脑袋,说道:“姐姐说得对。不过,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就是正常的晚辈向前辈行礼罢了。”
  叶莎道:“那还正常啊,都跪下磕头了。怎么没见你跪下给我爹行礼啊?哼......”
  叶南岑道:“莎莎,闲谈勿论人非。而且,爹只是一个做菜的,又不是什么武林前辈,哪用准儿跪拜嘛?要跪,也得是以后了。准儿,你说是吧?”
  李准知他所指,红着脸道:“是,是。应该的,应该的。”
  叶莎不明所以,问道:“什么应该的?”
  李岱、叶南岑二人忍不住笑了。他二人一笑,叶莎也顿时明白父亲指的是关于两人结为夫妻之事,顿时耳根发烫,又跑外面去了。
  叶南岑喊道:“你不是刚从船头回来吗?”
  叶莎头也不回,远远地应道:“我去船尾。”
  叶南岑摇摇头,对着李岱无奈地说道:“你看看,我这女儿......”
  清风习习,带着些微咸的气息。沙鸥翔集,勾勒出如诗的画卷。船行得既稳且快,囚天岛被落在了好远,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叶莎问道:“臭小子,你喜欢海吗?”
  李准道:“本来说不上喜欢,现在特别喜欢。”
  叶莎道:“那却是为何?”
  李准道:“因为我是因为海,而认识的你呀。”
  叶莎道:“你说真的?我就一直喜欢海。大海无垠,而且包容。它接纳每一条河,每一条江,每一道溪流,每一滴雨水,汇成碧波,化成雨露,又重新润泽大地。它那么宽广,那么空旷,天在海上显得更蓝,鸟在海面飞得更远。我会憧憬海的尽头是怎样的天地,会静静享受海的安宁。”
  李准道:“莎莎,你真善良。就连大海,你也只看它美好的一面。但其实,暴风雨来的时候,海面上阴风怒号、浊浪排空;巨浪可以拍毁房屋,能让船只翻覆;水中阴潜着食人的鱼,空中也飞着扑天的鹰。这些你都没去理会,你的眼中,只有美好。”
  一个艄公正巧走过来,大声说道:“兀那小孩,你夸你的女孩没问题,但有些话在船上可万万说不得!忌讳,不知道吗?”
  李准想起行船之人确有许多的禁忌,连忙道歉,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就回舱里去。”
  艄公走过来,拿了件蓑衣之类的物件便走,说道:“那倒不用。这地方不错,倒是说知心话的所在。俩小孩,模样倒俊。你们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