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准离了季言堂,心中虽然有气,但想到说得季言堂众人哑口无言的情景还是觉得挺痛快的。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蒋错竟然去而复返,还狠狠地教训了黄无施和杨武北一番。想到蒋错一把快剑吓得季言堂众人噤若寒蝉,连武器也拿不稳的情形,又有些心驰神往。
  诚如柯谩所说,蒋错也是当世最顶尖的人物之一。他的剑法与柯谩的路子不同,但是各有千秋,如果是有意杀伐立威的话,可能还是蒋错的剑法更合适一些。若不是因为两者去往的方向不同,李准倒真有心想要跟蒋错好好求教一番。
  想到蒋错的临别赠言,李准有些诚惶诚恐,又不禁大为赞赏。这人除了有一些傲慢与乖张之外,倒不失为是一个武功卓绝且见闻广博的大宗师。
  李准想想自己和蒋错倒也有些缘分,前后也见过了几次面,可惜的是,虽有交集但一直未曾请教。如今他既已允诺下次再见愿意倾囊相授,当真希望这一天早日到来,届时,自己的飞刀化剑,必定能更上层楼。
  自己一个人这么独自走着,真的是有些疲累。李准这才想起来自己光想着要独自走这漫漫长路,却忘了雇一辆马车或是买一匹好马,这靠一双脚走回去要走到什么时候啊。
  正在他懊恼不已的时候,却看路边有一驴车停着,一个穿着破长衫的老人家正躺在车旁的石头上睡觉。
  李准见这寒冬腊月的,虽是个晴天,但是还是很冷,最主要是风大。而且老人穿得很单薄,那破长衫根本不像能御寒的样子。
  “喂,老人家,您别这样躺着,这大冷天的,您穿这么少,还躺在石头上睡,也不怕冻坏了吗?”李准走到老人身旁,俯身叫醒了他。
  老人在睡梦中被唤醒,茫茫然看着李准,厚厚的眼睑和褶皱的皮肤一起,使得他的双眼看着就像是两道缝。老人用黝黑且干枯的右手揉了揉眼睛,总算看清了李准。用沧桑且沙哑的嗓音问道:“小娃娃,你是要雇车吗?”
  李准摇了摇头,大声喊道:“老人家,我不雇车,我是看您这么躺在石头上睡觉,怕您给冻坏了。”
  他喊得很大声,生怕老人家听不清楚。哪曾想,老人说道:“小娃娃,你不用说得这么大声。老头子我,听得清。”
  李准见老人原来耳不聋、眼不花,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说道:“对不住啊,老人家。我先入为主了,看您这么大年纪,我以为……”
  老人呵呵笑道:“不打紧,不打紧。不过,我也才七十有二,不老啊。”
  李准笑着说道:“对,不老,不老。”
  老人手搭驴背,一下站起来,原来他躺着睡在石头上蜷缩起来看着身材矮小,站起来却挺高大的,比李准也没矮多少。而且躺着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显得苍老一些,一站起来,却是一个精神矍铄,硬朗矫健的倔老头。
  老人说道:“小娃娃心眼倒是挺好。我以为你是要雇车呢。既然不是雇车,老头我再睡一觉。”
  李准拦住,说道:“不能睡,不能睡,您这么睡,指定要病了的。”
  老人说道:“你这娃娃,又不雇车,又不让我睡觉。难不成是要我老头子与你说话解闷不成?”
  李准想着,自己本来是想雇辆马车的,这要雇辆驴车倒也能将就。反正,总不能让老人家再睡到石头上去。便即说道:“老人家,我雇车,雇您的车还不行吗?”
  老人咧嘴笑道:“这不就是了嘛!又不雇车,又不肯让我睡,哪有这道理?小娃娃,你是要去哪里啊?”
  李准说道:“我要去的地方还挺远的,檀林李氏听说过吗?”
  老人问道:“檀林李氏?有这个地方吗?”
  李准无奈笑笑,说道:“也罢。永安知道吗?您就把我送到永安城南吧,我算您双份的车钱,绝不让您空车回来亏了。”
  老人高兴地说道:“好嘞!永安走起。”
  别看只是辆驴车,跑得竟然还挺快,冷风呼呼地吹着,道旁那些落了叶的老树显得有那么些萧索。
  李准百无聊赖,说道:“老人家,您冷不冷啊,我看你穿得那么单薄,要是您不嫌我的衣服显得幼稚的话,我包裹里倒有衣服。”
  老人说道:“小娃娃,你心真好,你要不嫌我老头子脏的话,我求之不得。这鬼天气,真的冷啊。”
  李准很欣慰,赶忙把自己一件看着相对老成一些的袄子借给老人披上。虽然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能御寒保暖,哪顾得上这么多。
  他问老人道:“老人家,您哪里人士,怎么称呼啊?这天寒地冻的怎么还出来赶车?”
  老人笑道:“你这娃娃,那么多问题一股脑出来,也不怕老头子我记不过来嘛?我姓宣,家中排行老幺,人们就叫我宣老幺,江宁人士。不是为了赚点过冬的钱,谁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受这个罪啊?”
  李准笑道:“宣爷爷,您这还没记性啊?我看您心明眼亮的,比很多年轻人都硬朗呢。”
  宣老幺问道:“小娃娃,你呢?怎么称呼,哪里人士,这天寒地冻的,怎么独自一个人走在外面?”
  李准答道:“我姓李,叫李准。永安人士,也就是您不涉江湖,否则应该听过檀林李氏的。至于我为什么一个人走在路上,那就说来话长了。”
  宣老幺说道:“不打紧,路途遥远,咱们可有得走呢。我听你慢慢说。”
  李准摆了摆手,说道:“其实也都是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事,简单来说,就是我自己想要独自闯荡江湖,所以就一个人了。要是平时,我朋友还是挺多的。”
  老人说道:“看你年纪轻轻,像个小书童一样的,竟然还是江湖中人。”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倒也颇有逸趣。一路上也没停歇,中饭都是吃些干粮充饥,直走到天黑了才找了个客栈住店。
  李准和宣老幺住在一屋,祖孙两人喝着小酒,吃着小菜,天南地北地瞎聊,竟然也挺有意思。
  第二天一早,宣老幺便把李准叫起来继续赶路。说是怕天再冷了,大雪封路便不好走了,更何况他还得往返。李准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自己还未睡醒,但也没有计较什么。
  驴车吧搭吧搭地走着,李准哈欠连连。
  宣老幺说道:“小娃娃,你真是难得,像你这样年轻有钱还潇洒的公子哥,住店还愿意跟我这样的糟老头子一个房间,真不错。”
  李准笑道:“瞧您说的,我又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哪有那么多讲究。只不过,这种小客店,确实不好,我一晚上也没休息好,导致今天这精神头,还不如您好。真是惭愧!”
  宣老幺说道:“我老人家觉少,多睡不醉,少睡不困,不耽误。娃娃,你可以眯一会儿,我车稳着点,不会颠簸到你的。”
  李准闻言,点点头道:“那我再眯一小会儿,睡到中午您就把我叫起来。”
  宣老幺应道:“好嘞!”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准在睡梦中醒来,觉得自己好像梦到了叶莎和沈蔷在一起奔跑玩闹,但又觉得梦境依稀,也不确定究竟梦到了谁。只觉得驴蹄轻脆,又似乎夕阳斜照,莫非这一睡竟已到黄昏。
  连忙问道:“宣爷爷,咱们这是到哪了?”
  宣老幺笑道:“江宁府。”
  李准抬头一看,果然写着江宁,忙问道:“这你走的方向不对吧,怎么到江宁来了?”
  宣老幺说道:“也怪我,这驴它认道,我赶车的时候一恍惚,它便往家里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