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韵听见了那边的声音,心里有些发慌,她不安地伸出手,主动将自己的手送入他掌心中。
  张尔成察觉到,修长的指尖包裹住她,将她的手虚虚握成一个小拳,握在手里轻柔摩挲,带着安抚的意味。
  赵云说了些什么,张尔成身上的暖意一寸寸降下去,沉默半晌,说:“让陆建亲自来跟我说,我不想听专业名词,知道什么叫通俗易懂吗。”
  “是成哥,我这就去办。”
  张尔成挂了电话,低头瞧宋韵,见她眼中有几分紧张,摸了摸她的脸,道:“医疗科技发达,不要多想。”
  宋韵心中褶皱抚平一些,垂着头,与他手牵手离开。
  去海云路78号的路上,张尔成亲自买了许多东西,大包小包的塞了一整个后备箱,知道宋家人也不缺钱,他并没有按照贵的挑选,而是仔细思索他们每个人最需要什么后,酌情购买。
  这是真正意义上,他第一次见宋韵的家中长辈。
  他将车驶入宋家别墅的车库中,却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双手把住方向盘,沉默了半会儿。
  他摸出烟,想要点,考虑宋韵怀着孕,只是拿在手中揉搓捏碎。
  宋韵看出他在紧张,即便他那张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拉过他的手,将他掌心中的烟渣子一点点用纸巾擦干净,说:“这个月宋至光一直在给宋至诚做思想工作,起初他很拒绝我在汉庭园,但我有好转后,他是默许态度。”
  张尔成沉默看她,听出她话里的安慰,他捏了捏她的脸,温和笑了下,开了车门下去。
  他一只手提过后备箱的东西,东西很多,一只手根本提不过来,却要把一些手提袋挂在脖子上,非要腾出一只手来拉住宋韵,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会觉得安心。
  进门的时候,宋至诚正在客厅看新的剧本片子,他很热爱导演的工作,本来想要辞职,但见事态好转,他又选择留下了。
  听见开门的声音,瞧见那两个人手牵手走进,他先是皱了下眉,随即礼貌的迎上去,把张尔成手中东西接下来,语气却不太好:“张总怎么大驾光临。”
  说话间,眼神在宋韵身上流转,又道:“好些了吗?”
  宋韵点点头,态度有些冷漠。
  楼上的宋至光早先就听见了汽车声音,此刻也跟着下来,他先看了看宋韵,又看一眼张尔成,什么也没说,但给宋韵倒了杯热水。
  张尔成对宋至诚不好听的语气并不恼,他认真且态度谦卑,“宋先生,我希望能得到你的认可,将户口本心甘情愿给我们。”
  伸手不打笑脸人,宋至诚又刻板,要全礼数,他把张尔成请坐下,先礼后兵道:“我认为我侄女现在的状态并不合适结婚。”
  张尔成说:“不管她是什么状态,我都会一直爱护她。”
  他语气很淡,字句平缓,听不出什么情感来,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十分不易。
  宋至诚却冷笑一声,说:“张先生今年也三十一了吧,这种空口的诺言也会说吗?”
  张尔成说:“这是我三十一年来第一次做诺言。”
  宋至诚微顿,说:“我不同意你们的事呢?你们从小的生长环境,阅历,所见到的世界完全不同,我认为你们两个并不合适。”
  他完全以一个长辈的姿态和口吻,严肃道:“我承认张总的确年轻有为,帅气也多金,在白城也有权有势,光看外表,你的确是难得一寻的女婿。但论起这些外在,我更看重两个人在一起的生活,她才跟在你身边多久,没半年吧,遭遇多少是非?”
  “我希望她能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以后的日子无风无浪,可以安安稳稳度日,慢慢养病。”他顿了顿,道:“就像冯豫那样的,才是最合适她的。”
  宋韵微微皱眉。
  即便张尔成不提,她其实也很清楚,冯豫是他的逆鳞。冯豫顶替着他的身份,如果不是阴差阳错,他就是冯豫,就是他们口中最合适她的人。
  他不仅霸占了张尔成的身份,更轻而易举不用付出一切就得到了长辈的认可。
  她心下担忧,看向张尔成。
  张尔成面色如常,甚至微微笑了笑,眉眼处的光辉温雅极了,说:“没有人的日子会无风无浪,宋先生应该想的是,让她嫁给一个可以为她遮挡风浪之人。我不认为冯豫可以做到。”
  不等宋至诚说话,他微低了低头,肩膀微垮,做出谦卑低顺的姿态,真诚道:“自然了,我也知道光凭这些话,不足以让您改变对我的看法。但我想要娶宋韵,任何人都拦不住。”
  “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极端手段,”他姿态仍然谦卑,只是话语中全是不容拒绝的强迫:“宋先生是聪明人,应该不想多我这么一个敌人。当然了,敌对态度直到领到结婚证为止。”
  宋至诚咬紧牙根,气愤不已。
  久久也不给回答。
  宋韵等得不耐烦了,说:“户口本给我吧,不要把你古人一套的思维用在我身上。”
  宋至诚微顿。
  宋至光这时终于发话了,说:“二哥,宋韵是成年人,让她自己做决定。”
  宋至诚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宋韵,又带有敌意的看着张尔成,半晌后,他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最终站起身来上楼。
  没几分钟,他将户口本拿下来,递给宋韵,语重心长说:“希望你不要后悔。”
  宋韵接过户口本,道:“后悔了还能离婚,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没有退路的。我只注重当下,当下我想跟张尔成结婚,仅此而已。”
  宋至光眸色深深,凝着她的脸,微屈起食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什么也没说。
  他的职业让他见过太多人,对于‘人是会改变’的这一点更是深谙其意,并不认为宋韵的想法改变得有多么离谱,毕竟人心向来是最难测的东西。
  他一言不发,转身上了楼。
  宋韵也没有多留,即便这么多年对这里也有感情,可她现在觉得,只有在张尔成身边,她心里才会觉得平静。
  她与张尔成离开后,直路去了民政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