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紧我就不会害怕了。”确定周围只有风沙,没有其他危险后,澹台凌风才短暂地松了口气,安抚地送出一个微笑,见盛清越并没有挣开他的手,也是安心了不少,然后更加用力地抓紧他,仿佛要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马上就好,只要我们挺过去。”
  这样的安慰也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盛清越听,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底气。
  很显然,事情并不会如他所愿地安然结束。
  当风沙汇聚,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很大的黑色旋涡。
  这里面不会也有什么东西蹦出来吧?
  念头才到这里,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嘈杂又尖锐的咆哮,声音如刀般挤进澹台凌风的耳朵,让他难受得皱起了眉。
  “哼哼哼——”
  “嗷嗷嗷——”
  “哈哈哈——”
  “人肉的味道,好香好香的味道,吸溜( ̄ ii  ̄;)……”
  澹台凌风已经察觉出这些声音很不对劲,松开盛清越的手直接捂上了他的耳朵。
  “不要听。”
  他很紧张,上次和何玲珑碰见的怪老头都没有现在这样产生恐惧。
  盛清越的手因为提着装黑风的笼子,根本腾不出手帮他捂耳朵,因此不过走了几步,澹台凌风的眼耳口鼻已经开始渗血,九穗寒鸢的气息伴随着这些血液也开始在空中弥漫。
  “老大,再这么下去,他会承受不住爆体……的。”
  宋青屿很知趣的没有把“亡”字说出口,但他也说了一个事实。
  被魔音灌耳,修行之人尚且可能气血翻涌,更何况澹台凌风如今还只是一个凡人,而且他血脉里的圣花也是个棘手的问题。
  “本座知道!”
  盛清越的传音带着些许杀意,连自称都变了。
  澹台凌风仿佛是心有所感,猛地睁开眼睛,捂着盛清越耳朵的手蓦地一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而装着黑风的笼子摔在地上,原本还慵懒睡觉的黑猫硬是从变了形的笼门里挤出来,挤得整张猫脸都扭曲了。
  虽然很想笑,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情。
  他那么大一个小伙伴呢?
  “清越——盛清越——”
  忍着快要炸开的脑袋,澹台凌风大声地喊出盛清越的名字,却没有丝毫回应。
  “盛清越,你在哪?”
  来不及自责,一股诡异的妖风席卷而来,直接把澹台凌风掀翻在地,打了好几个滚,吐出一口血,狼狈地趴在地上。
  “咳……呕……”
  腥味在口腔蔓延,澹台凌风伸手抹去嘴角的血迹,视线里忽然出现两只身材矮小,面目狰狞的……猪?狗?
  反正是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说它是猪,却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说它是狗,耳朵和鼻子却又是猪的模样。
  看起来就像是把猪狗嫁接了。
  但是不管是猪还是狗,从来没见过有能够双腿站立的,而且还穿着不伦不类的人类衣服。
  有时候澹台凌风都佩服自己,生死关头,竟然还能仔细打量这种怪模怪样的丑东西。
  刚笑了一声,却不小心扯到了肚子,五脏六腑一阵阵地抽痛,让他一下子没绷住龇牙咧嘴起来。
  “抓到你——抓到你——”
  两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飞快地向澹台凌风靠近,手里的指甲长得像刀,好像下一秒就会穿过他的身体,将他撕成碎片。
  来不及躲了。
  或许死了就能见到清越了。
  “嘭——”
  “嘭——”
  就在澹台凌风认命地闭上眼等死,忽然两声巨响,一股温暖的风吹拂在他身上,流失的力气也慢慢回来了。
  睁开眼,眼前却是一个熟悉的背影,白衣,兜帽,还有面具。
  是他?
  云遥一出手就直接削了彘犬的脑袋,黑红的血直接喷洒出来,在他衣角落下斑斑驳驳的暗红色。
  仅有的几次接触,澹台凌风记得他有洁癖,怎么会任由脏污的血液溅在衣服上?
  彘犬的身首分离,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除了它们丑陋的头颅,身体已经化成了一摊血水,魔音也戛然而止。
  云遥收起刀,这才转身来到澹台凌风面前。
  “你……”澹台凌风跌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他渐渐走近,有些回忆不合时宜地想起,让他忽然不知道现在该等在原地还是立刻转身就跑。“谢谢!”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身体也很虚弱,勉强能够站起来也踉跄了好几步,明明不想的,却整个人都扑到了云遥的身上,手上、身上到处都是血迹,这一碰便都蹭到了云遥的衣袍上。
  云遥不得不扶着他才避免了摔倒。
  “刚才……刚才是什么东西?它们想吃了我吗?”
  要不是上次已经见识过灵域里的东西,澹台凌风肯定没有那么快能接受这种怪物。
  “彘犬,猪头犬身,善直立行走,贪吃,喜食人,致命点在脖子,很好杀。”
  什么叫“很好杀”?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个。
  “有个坏消息,想不想知道。”
  “什么?”
  澹台凌风绝对是条件反射,一抬头就望进了云遥的眼里。
  “彘犬是一种畸形产物,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叫做……‘嫁接’。”
  虽然不是农民,没种过地,但是对于嫁接,生物课上也是学过的。
  “所以只要有原材料,它就可以源源不断地繁殖。”
  “什么意思?”
  澹台凌风一愣,眼神有些呆滞地看着云遥的面具。
  如果事实就是他说的这样,那人类岂不是……没有活路了?
  “他的弱点在头部,如果下次遇见它,直接砍了。”
  云遥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刃,刀长约二十公分,刀柄处似乎刻着一个字,澹台凌风看不太清。
  但是此刻他的重点却不在刀上,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小刀微微的颤动。
  “你就这么肯定我还会遇到?”
  这人就不能盼他点好的?
  “他和影傀一样,是被人为创造的,如果幕后之人太闲,几天就能创造出一个,所以你说呢?”
  即便如此,澹台凌风也没有接过短刃。
  一来就算他收下了刀,藏哪儿?更不可能随身携带,下次若是还碰上这种事依然没辙。
  二来,他不想再欠他人情。
  “不要了,被发现我藏了把刀,系主任还不得找我麻烦?”
  “……”云遥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他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作为九穗寒鸢的容器,你本身就是一个行走的灵气库。而九穗寒鸢,是妖界圣品,只单单闻一闻它的花香,就能提升一个境界,更何况……”
  “更何况我这一身也有不少肉了。”澹台凌风苦笑,对这件事的真实性甚至没有怀疑,“合着我就是‘唐僧肉’呗。”
  “……也可以这么说。”
  “呵……咳咳!”澹台凌风自嘲一笑,连着又咳了几声,刚恢复的体力似乎又有告罄的迹象。
  看着虚弱的澹台凌风,云遥皱皱眉,把掌心贴近他的胸腹,让灵力一点一点进入澹台凌风的身体,开始修复他破损的内脏。
  “谢谢!”
  好像每次紧要关头他就会出现,简直像在他身上安装了GpS。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就算明知他不是人,至少目前,他对他没有恶意。
  随着灵力进入身体,澹台凌风感觉自己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胸腔内热流涌动,游向四肢。
  “谢谢……”就这短短几分钟,他已经说了不知道第几次感谢,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我叫澹台凌风,你……如果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云遥。”
  云……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只不过不等澹台凌风深想,眼前忽然迸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云遥就趁着他闭眼的刹那取出了彘犬脑袋里的魔丹——那是它们魔力的来源。
  而当魔丹离体,丑陋的彘犬脑袋也顷刻间化成一摊血水,消失在这个世间。
  白光渐消,澹台凌风一睁眼就看到半身血迹的盛清越踉跄着往他这边倒,想都没想就伸手抱住了他。
  “清越——你没事吧?”
  如果不是掉在地上已经不能复原的笼子,很难相信刚才他们经历了什么。
  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
  “我没事……”
  “你受伤了?”
  毕竟半身衣衫都被鲜血染红了,不安和惶恐忽然涌上心头,让澹台凌风自责不已。
  都是因为他,清越才会遭受这些无妄之灾。
  他会不会就此疏远他,不想再认他做朋友?
  “对不起……”
  都是他连累了他。
  不过还好,一身血迹都不是他的。
  看到澹台凌风这么内疚,盛清越心头莫名其妙涌上来一股负罪感,似乎不该用这个来骗他。
  因此,就连说话声音都变得柔和了。
  “没关系。不过,你经常会碰到这种事?”
  “唉~”
  说到这个,澹台凌风就是一声叹气。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事情怎么就变这样了?是打游戏升级了副本么?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我都已经看开了,算了。”
  意思已经不想解释了。
  只是连累无辜的人,他是不想的。
  “很小的时候,我母亲找人给我算过命,一生顺遂,无病无灾,凡事都能逢凶化吉。”盛清越并没有澹台凌风以为的疏远,相反,他唇角微微弯起,笑容和煦而又让人安心,“所以不用怕我被连累,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朋友?
  听到他亲口承认自己是他的朋友,澹台凌风终于放下了心,就算最后不得不分开,心情也没受到影响。
  额……
  澹台凌风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前方那个屁股一摇一晃正优哉游哉往前走的背影不是黑风吗?
  他不是被盛清越带回家了吗?
  虽说这两天就打算回来,怎么黑风反而先出现在学校里?还特么的这么招摇过市?是生怕捉猫小队发现不了它吗?
  清越到底知不知道他的猫不见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另一只黑猫——毕竟天底下的黑猫长得应该都差不多。
  再说了,面前这只明显比黑风健康,毛发也更加旺盛,行走间被风带起飘逸的弧度,怎么看也不是病殃殃的模样。
  不过,幸好现在是饭点,大部分学生都在食堂吃饭,这条小路上几乎没有人。
  考虑了几秒,社团里少他一人也没关系,所以澹台凌风果断地跟上了黑猫,看看它到底会去哪里,顺便在高主任发现它之前把它弄出学校,这样说不定还能活命。
  然而走着走着,澹台凌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怎么是往宿舍的方向去的?还是他住的那一栋。
  谁胆子这么大敢在寝室里养猫?
  接下来,澹台凌风就眼睁睁看着黑猫避开了寝室随时出现的人群,然后很有目的地朝一个方向小跑着而去。
  “3312?这不是……”
  他的寝室吗?
  到底是哪个二货养的猫?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被高秃头发现了,他们整个寝室的人都遭殃。记过算是轻的,怕是,怕是要他们亲手处理了这只黑猫。
  他,他反正下不了这个手。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办,就看到黑猫已经伸出了爪子,在门上“咣咣”地敲了两下,然后老老实实蹲坐在门边上,好像笃定了屋里的人会来开门一样,一点都不着急。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拖鞋的踢踏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教授的脸和一头杂毛。
  “谁啊?”教授左右查看了一遍,却根本没有发现人,而且整个走廊都空荡荡的,在昏暗的灯光衬托下,显得阴森又恐怖,“没人?卧槽,我们宿舍是不是也闹鬼了?”
  最后的话显然是对屋里的人说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开门查看周围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小团子正大摇大摆地从他的两腿间钻了过去。
  “都敏华这个二货。”
  智商连一只猫都比不过。
  “等等。”
  就在教授要重新关上门的刹那,澹台凌风赶紧伸出手抵住了门框,差一点就被夹住手了。
  “风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都敏华还记得下课前他还说今天要去文叔店里帮忙,这是没走呢还是已经回来了?
  “我没去。”
  把放任鸽子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不愧是他风哥。
  也就是和教授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黑猫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