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些事情林安歌并不知道,只是莫姑姑既然了解芳昭仪的全部,必然是跟在芳昭仪身边伺候多年了的忠仆。莫姑姑听了林安歌这句话果然有些反应,手里的棒槌无意识的再次落下来,缓缓抬起来,看着林安歌,那冰山不变的眼眸闪过一丝暗恨。
  莫姑姑站起身冷哼一声,沉声咒骂道:“住在百合苑里头的人活该都是这样的,只要婉德皇后和盛妃娘娘在一天,百合苑就不会是个清静的地方。这宫里头的女人老身见得多了,安美人这般苦口婆心老身即便是不多说什么,只怕也难糊弄过去。不过老身已经在这里过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几个年头。老身大半辈子都看着宫里头的女人斗的死去活来,这心里头却不想做那些缺德的事儿,安美人请回吧!芳昭仪的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谁还会记得?”
  “莫姑姑自然是记得的,否则又怎么会安心的在这锁宫里躲避是非?莫姑姑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你能为芳昭仪平冤昭雪吗?难道莫姑姑觉得安歌不是那可靠之人?安歌与芳昭仪可谓是同病相怜,安歌就算是当做前车之鉴也定然会将芳昭仪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不管是从道义上还是感情上,莫姑姑都应该相信安歌的诚心。”林安歌微微一笑,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友好和真诚。
  林安歌见姑姑的动作有些迟缓,似乎是正在思索,这么多年里,想必这冷宫也没来过人,若是她不抓住自己给她的这次机会,前脚自己走了,后脚便会有人来杀了她。林安歌的手紧紧攥着手帕,四下看看这冷宫的环境,即便自己从小受过太多委屈,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待遇。看来莫姑姑的日子的确是很苦的。
  林安歌想到这里兀自叹息,柔声劝慰道:“若是芳昭仪还活着就忍心看着莫姑姑在这里受委屈吗?只怕心都要碎了吧!幸好芳昭仪走的早,若是有朝一日堂堂昭仪落到这般田地,倒不如死了算了。芳昭仪见莫姑姑为她如此,只怕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了。”
  林安歌给小桌子使了个眼色,小桌子望了望天边的日头,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再过一会儿锁宫外面的大院这边就要关门了。
  “娘娘,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就先回去吧。莫姑姑有什么差遣奴才再过来照顾。”小桌子应了林安歌的心意,上前行礼说道,一直都十分恭敬的。
  林安歌见莫姑姑并不理睬,屈膝一礼转身走出了锁宫。
  小桌子连忙跟上,压低了声音对林安歌说道:“娘娘真的就这么走了?如今这一走只怕莫姑姑那也难再相见了。”
  林安歌摇了摇头,对着小桌子继续说道:“我也看得出来,即便是继续待在这里,莫姑姑也不会和我们说什么,倒不如暂时离开让她想通了。回头你多过来几趟,给莫姑姑拿些东西来,我瞧着她自己在这里过的也挺困顿的。这样的日子我过过,实在不好受,如今她年纪大了,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就能帮衬帮衬着点吧!”
  林安歌见小桌子连连点头,知晓他本身也是个心善的,也不太担心。
  “我来这里本就不方便,若是被别人发现的行踪只怕要害了莫姑姑的,之后你多来几趟问问便是了。她若愿意就说,不愿意就算了,莫要为难于她。”林安歌到底是心中存着一丝善意,对于这莫姑姑是万分怜悯。
  小桌子连忙称是,扶着林安歌回到百合苑。
  李霖谕斜倚在软榻上看书,一旁早就换了睡衣的阮倾娴一直坐着也不说话,李霖谕即便是看见了也不想理会,任凭她坐着就是了。心里因为皇后让自己雨露均沾,也不大爽快!
  阮倾娴见屋子里的灯光似乎暗些,连忙又添了几盏灯过来,生怕李霖谕看不清楚,用坏了眼睛。没想到却惹得李霖谕心烦,对着阮倾娴不乐意的说道:“没看见朕正在看书吗?你来来回回的在那里晃悠朕怎么能看的好?头都晕了。”
  其实李霖谕这气也不是冲着阮倾娴来的,但到底是有些不舒坦,便发火了……
  阮倾娴的脸红了起来连忙跪在地上,眸子也微微泛着红,有些泪光,楚楚可人:“都是臣妾的错,请皇上恕罪。臣妾不知道皇上的性子和习惯,生怕侍候不好皇上,惹得皇上心中不满,这才措手不及了些,还请皇上恕罪。”
  李霖谕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阮倾娴,心里头又有些不忍,看着她那消瘦的模样,梨花带雨般的面容,任是谁都会我见犹怜吧?更何况是李霖谕这样的风月之人呢!李霖谕的心里也知她没什么过错,虽然做事情毛躁了一些,但女人的心思毕竟都是这样的。是皇后让自己来这禹香苑,虽然自己心里不愿意,但也怨不得阮倾娴不是?
  李霖谕伸出手把她拉起来坐在软榻边上,柔声询问道:“这些日子你的身子可养好了吗?”
  阮倾娴点了点头,轻轻对着李霖谕说道:“臣妾身子倒是好了,只是心里头总惦记着皇上,上次臣妾不小心滑胎,生怕皇上怪罪臣妾。其实臣妾心里也是苦的,极为想念那个孩子。”
  说着,阮倾娴眼眶又红了起来,任凭是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她却也装的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朕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呢?你是孩子的母亲,自然比朕更在意这孩子。那些都是意外,你也不用太在意,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舒妃已经有了身孕,这样朕也能喘口气。皇嗣有了着落,那些大臣才能安心。你也不用老放在心上,反而对身子不好。”李霖谕微微一笑,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虽然是因为想要知道林安歌的消息,但是对她温婉的性子也的确是喜欢的。
  他直勾勾的看着阮倾娴,却也不觉得像往日那般不喜,倒也多了几分男儿天生的霸道与保护欲望来。
  李霖谕拍了拍阮倾娴的手,动了几分柔情:“还记得朕第一次和你说话的时候吗?来日方长!”
  阮倾娴点了点头垂首微笑,一张如娇花照水的脸仿佛少女一般羞涩,只是少了些许灵动之气,那双美眸之中更是没有半点气质。
  李霖谕心里头不由的叹息,轻声问道:“娴昭仪可读过什么书吗?”
  阮倾娴想起在家里母亲和自己说过的话,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己本就不招李霖谕欢喜,何必卖弄呢?更何况自己才疏学浅,认识些字已是难得。
  想到这里阮倾娴摇了摇头,对着李霖谕说道:“臣妾愚笨只读过女训女则之类的,并不曾读过男子之书。”
  李霖谕了然一般点头,心里多少有些失落,白白可惜了这样倾国倾城的容貌。
  李霖谕握住阮倾娴的手,微微叹息,却也接受了:“也罢,女子无才便是德,这是千古的道理,怨不得你。”
  阮倾娴听了这话,自然知道李霖谕对自己略感失望的心思,只怕又想起了那个能说会道的林安歌了。不过林安歌也的确是个妙人,相貌虽不如自己出众,但也算是拔尖儿的。诗书礼乐全都不在话下,难怪会笼络住李霖谕的心了。只是李霖谕已经来了自己这禹香苑,难不成还要失去这次机会吗?
  阮倾娴微微一笑,心中有了几分计较,便轻声说道:“多谢皇上安慰,但是臣妾知道自己不如安美人那样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可以和皇上纵谈古今。昔日臣妾与安美人一起在璞玉轩的时候,也曾常常向她讨教,只是觉得收效甚微。到底是自己底子太浅薄了些,怨不得旁人。说起来安美人的命途也是坎坷,当初她被人陷害顶替了名额,辗转之下去了福王府。听说福王对她也是礼待有加甚为欣赏,若非之后皇上慧眼识珠,就怕安美人就要在福王府度过一生了。后来臣妾还见着安美人曾经月下祈求月神娘娘能够保佑福王,也算是还了他的知遇之恩。”
  说到这里,阮倾娴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顿了一会儿……
  半晌,她瞧了一眼李霖谕似乎平静的脸色,别有深意的说道:“不过后来臣妾觉得倒是多虑了,以安美人的才华,不管在哪里都是会有人欣赏,纵使困顿也只是一时的。总会被人看出光彩,入日月光辉。”
  听到后面,李霖谕的脸色忍不住一沉,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是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却是阮倾娴能够确确实实感受到的。
  阮倾娴微微一笑,柔声说道:“时候也不早了,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就寝吧。”
  阮倾娴站起身来想要给李霖谕拿睡衣,却有样东西落在地上。
  李霖谕眼尖一眼便看到了那东西,阮倾娴连忙捡起来异常惶恐,李霖谕瞟了她一眼,十分不悦。
  “那是什么东西?”看着倒有几分眼熟,阮倾娴默默站在一旁不回答,倒是有些难言之隐吧!李霖谕还以为是什么事情瞒着自己,顿时拍案而起,“要不说就别怪朕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