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霖谕一直在御书房呆到快到傍晚的时候,才出来,刚刚迈出门槛,就见台阶底下跪着一人,端端正正,恭恭敬敬,面色苍白。
  “盛妃?”李霖谕倒是有些出乎意外,连忙上前扶起,“你好好的和畅园不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盛妃今日打扮的很是简单,身段更显迷人,一张脸未施粉黛,却也美的十分好看。她在后宫之中向来以高姿态的凌厉气势示人,很少像今日这般柔弱。
  偏偏,这样的盛妃更是惹得李霖谕心生怜悯,并不是因为多喜欢这个女人,只是本能的觉得,盛妃如果这样,定然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毕竟与她成婚已经许多年了,李霖谕对于盛妃骨子里高傲泼辣的脾气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皇上,臣妾……”
  “皇上,臣妾是过来替盛妃娘娘叫冤枉的!”说话的是刚刚走到御书房门口的林安歌,她对着李霖谕和盛妃磕头,“臣妾叩见皇上,叩见盛妃娘娘。”
  “皇上,臣妾也是!”这会儿过来的是柳泓滟,样子清瘦了不少,骨气却还是有几分的。
  李霖谕盯着三人,脑子一转,就已经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阵黑一阵白,终于还是微微叹息一口气,这件事儿,他想通了:尽管自己的确是被人利用了,但却并没有多大损失,气归气,却并不打算责罚下去。
  这宫中很多东西并不是非要论个“是非黑白”的,他虽然是一届帝王,掌握生杀大权,但是帝王也要有帝王的为难。有些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李霖谕是万万不能做的,毕竟比起大熙朝的稳定,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朕什么时候说要怪罪爱妃了?”李霖谕微微一笑,对着边上的林安歌和柳泓滟说道,“都起来吧……”
  “臣妾和柳姐姐一起谢皇上封赏。”林安歌这个时候若是还跟李霖谕客气,她就是真的傻了。
  在这宫中,她无权无势,若是不往上爬,迟早会被人弄死,所以,她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李霖谕的宠爱和李云岚的一份羁绊。
  至于万思成……
  林安歌心中自有计较。
  柳泓滟自然不晓得林安歌想的什么,见她替自己温婉谢恩,承了李霖谕这份封赏,也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到底没有让胡宇凡和林安歌被自己连累。
  见林安歌和柳泓滟起身,不知为何,李霖谕有些不敢看林安歌的眼睛,转头看了一眼有着几分憔悴的盛妃,目光沉了沉:“朕亲自送盛妃回和畅园吧,秦璐,你通知一声,今日朕就宿在和畅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歉疚,李霖谕携着盛妃快速离去,仿佛害怕多看林安歌一眼。
  “林妹妹?你没事吧!”见到李霖谕走了,柳泓滟才猛地上前,拉住林安歌的手,不小心看到她手腕之上的青紫,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掉落下来。
  林安歌吓得慌乱遮住,紧紧捏了捏柳泓滟的手:“姐姐素来是个坚强的女子,脾气性子都不似一般大家闺秀般娇弱,怎么也这么爱哭了?”
  柳泓滟努力吸吸鼻子:“若是不姐姐的连累,妹妹你又怎么可能受这么些伤痛呢?那锁妃宫的刑具简直太过吓人了,姐姐我就那么去了一趟,躺在床上半月才好,到现在还做噩梦呢。”
  林安歌立马拉了拉柳泓滟的手,用眼神示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一会儿去你的暮春苑坐坐。
  柳泓滟这才轻轻用手帕拭擦了泪水,领着林安歌朝自己的院子而去,一路上倒是没有遇着什么人,不一会儿就到了暮春苑。
  “荷花,小虫子,你两在外面守着,我和林妹妹在屋里说些知心话。”柳泓滟一进门就对着荷花和小虫子吩咐道,带着几分严肃。
  林安歌跟在柳泓滟身后进了房间,然后入了内室,两人相对而坐。林安歌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认真的对着柳泓滟说道:“柳姐姐,你和胡宇凡这事儿必须断了!”
  “我……”
  “我知道,你对他情根深种,已经到了断不了的份上了,但是皇宫是什么地方你我都已经深有体会。往后你只要稍有一丁点不谨慎便会被人抓了辫子,柳姐姐和我自幼一起长大,你的性子,我比谁都清楚。”林安歌拉过柳泓滟的手,看着她消瘦不少的模样,心中爬满淡淡的自责,“别的事情,我依着姐姐一些也无妨,但是这件事情,妹妹是断然不能放任姐姐胡来了。”
  林安歌以前是心疼柳泓滟,所以只是劝解了一下,并没有像如今这般凝重。
  柳泓滟盯着林安歌那双认真的眼眸,想到半月之前在锁妃宫经历的一切,终于狠狠的咬咬牙:“林妹妹放心吧,我与胡太医往后都知晓分寸了。只是……”
  想了一会儿,柳泓滟还是忍不住质疑那张纸条:“你与福王爷之间是不是也如传言一般……”
  “柳姐姐,切莫胡说!我与福王从来都是简简单单的,没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往日福王对我有些恩情,仅此而已。”林安歌一听柳泓滟提起李云岚连忙说道,眼色认真。她并不是信不过柳泓滟,而是知道她性子有些大大咧咧,怕自己将什么事情都说给她,反而引来不必要的灾祸。
  柳泓滟这才放下心神与林安歌相互聊了一会儿平常的话,见林安歌脸色苍白,目光疲惫,才惊觉她身体不好,连忙叫人送走了林安歌。
  不多时候,林安歌和柳泓滟被封为昭仪的事情就传的人尽皆知了,禹香苑之中的阮倾娴冷冷的盯着桌上放着的新鲜芍药,半晌,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林安歌啊林安歌,你还真是有些本事呢!明明是一局死棋,却被你给生生走活了!
  “鲜儿,陪我去一趟坤宁宫!”阮倾娴冷冷的瞥了一眼鲜儿,缓缓起身,面色一时间变得柔弱悲怜,叫人忍不住想要抚慰。
  自从阮倾娴得了李霖谕的宠爱以后,鲜儿自然比平时规矩了,对于阮倾娴有时候漏出来的脾气,也都是恭恭敬敬的,生怕招惹。
  这样的“恭敬”更加滋生了阮倾娴想要往上爬的心理,因而万万不愿意在被李霖谕冷落了。
  “是,娘娘。”鲜儿行礼,立马去准备了。
  这一天,也算是平平静静的过去了,不知道阮倾娴去坤宁宫到底呆了多久,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去的。
  但是自从这日之后,阮倾娴整个人便规规矩矩的呆在禹香苑里,没事练习练习绣花,谈谈琵琶,学学为妇之道,似乎比平时更加的清闲平和了。经过这一次以后,李霖谕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时常去皇后和盛妃那里坐坐,六宫之中也雨露均沾,但是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去百合苑,反而往暮春苑走的勤快一些。
  后宫风向一边倒,不少妃嫔都巴望着想要看柳泓滟和林安歌这对情深姐妹的笑话,却没想到两人如同往日一样,十分融洽平和。
  众人也不少怀疑她们是貌合神离,但是谁都没有真的上前去打探。因为百合苑依然被万思成带的禁卫军给围着,保护的好好的。
  这日林安歌早晨起来梳妆完毕,林泽云提着食盒走进房间,一脸的笑容。
  自打林安歌回来的时候,林泽云便在林安歌身上发现那些伤痕,林泽云就算是未经世事也明白李霖谕到底对林安歌做了什么。只是林泽云不过是一个奴婢又能怎样?只能假装不知道的伺候林安歌而已。
  不过好在皇上如今似乎想的通透,把娘娘又送回了百合苑,虽然两人的关系没有什么改善,但是皇上最近经常派秦璐大总管来百合苑时不时的送些东西,问候一两句,看来假以时日两人又能恩爱如初。
  林泽云笑着把食盒放在桌上,恭敬的说道:“娘娘,您让奴婢准备的糕点奴婢都已经准备好了,照着您的吩咐样样都精致的无可挑剔。奴婢刚刚在装进食盒的时候小喜鹊那小丫头也在一旁,看的直流口水呢!”
  林安歌不由的皱起眉头,目光带着丝丝冷冽和凝重:“我不是吩咐过你这些东西不要假他人之手么,你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
  这些糕点林安歌并非是自己食用,而是打算去送给勤昭仪的,想当初自己受到婉德皇后的惩罚虽然有舒妃惠嫔和柳泓滟相助,但是她自然也知道勤昭仪没少在其中出力。
  舒妃本来就与自己熟识,柳泓滟更不用说,而惠嫔一向也是与自己交好的,只有这勤昭仪虽然有过两面之缘,但却并非是到了有什么交情的地步。
  听惠嫔的话那日勤昭仪能够冒雨前去暮春苑为自己出谋划策,也算得上是用心良苦了。林安歌若是不亲自前去答谢,倒好像是自己不懂事了。
  “娘娘,奴婢知罪了!”林泽云心中对于林安歌这样对自己颐气指使的模样,还是有些介怀的,毕竟大家当初都是一起选秀的姐妹,但言语之上却是并没有所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