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良见林安歌发怒,也收敛了他的表情,讨好的笑着说道:“宓昭仪误会了,盛贵妃娘娘只是觉得孟姜姑娘的日子太过清苦,所以才给她一个出宫的机会。”
  吴良的话意思很明显,明摆着是告诉林安歌不用白费心机,盛贵妃已经把孟姜送出宫去了,即便是林安歌把后宫翻过来也找不到她。吴良躬身一礼缓缓的离开告退,林安歌站在原地眼睛红了起来。
  柳泓滟站在不远处见吴良走了林安歌却还站在那里,疑惑的皱起眉头,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林妹妹这是怎么了?你怎么脸色这么苍白?那个什么孟姜……似乎并没有印象啊,哼,定然是吴良那狗东西没说什么好事。”
  站在一旁的黄景隽幽幽的叹了口气,上前扶着林安歌,淡淡开口:“几番风雨终究还是不能躲得过去呀!”
  林安歌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两人的话似得,呆愣的目光盯着远方:做,或者不做,在她心里都已经两难全了!孟姜,那个人,是孟姜啊!
  林安歌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回了落雪园的了,一直在房间里呆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目光空洞的看着前方,轻轻动了动自己的眼珠子,眼中闪过曾经的美好回忆。
  第一次见面,孟姜在长禄和南方面前骨气骄傲的模样,天真单纯的看所有人,似乎也不待见自己对长禄和南方低眉浅笑的乖顺模样。
  第二次见面,误闯孟姜的房间,见识她那么厉害的双面绣。孟姜轻轻地哼着侧脸对自己,满脸不屑。
  第三次……孟姜单纯的惊叹林安歌的绣工。
  第四次……
  第五次……
  ……
  ……
  最后一次,她们在冷宫相互依偎,孟姜一双眼睛真诚的望着自己:安歌,有件事儿,你一定要答应我!你以后千万不要变成冷宫里面的那些没有良知的女人一般,好吗?
  林安歌的心微微一痛,眼中有淡淡的湿润:孟姜,若是我想要护着你呢?若是我想要护着你不得不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呢?你会恨我吗?
  林安歌缓缓看了一眼边上给舒妃肚子里孩子绣了一半的肚兜,眼中闪过微微的痛楚。半晌,林安歌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然后轻轻推门,让守在门口的粗使太监把小桌子叫了过来。
  林安歌询问了冷宫那边的事情又让小桌子立刻前去冷宫探查究竟。
  没想到回来之后小桌子说:“娘娘,孟姜姑娘的确已经不在那里了……”
  林安歌更是心急如焚,胸中揪痛:“那知了呢?不是让知了管着那里了吗?怎么还会在咱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这事儿?”
  “知了说这几日他被调遣去了后边,前头被盛贵妃的人给先暂时管着,他毕竟没有等级抵不过盛贵妃身边的人,只能乖乖的去后头,本想禀了娘娘您一声,却都没有机会!”
  林安歌一把扫落了桌上的东西,那精美的珐琅如意八宝瓶便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压低声音第一次怒斥自己的下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难道看孟姜还要我亲自去不成?等级不如吴良不是什么借口,难道还分不出谁是主子了吗?”
  林安歌对知了很是失望,早就知道知了性子软弱无能,可没想到竟然连谁是主子听谁的话都分不清楚。此刻孟姜被盛贵妃挟持关系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安危,跟重要的还是舒妃那大着的肚子。
  小桌子连忙跪在地上,对着林安歌磕头,慌忙说道:“娘娘息怒。”
  黄景隽皱起眉头来连忙安慰林安歌,语气沉着稳重:“娘娘,眼下不是生气训斥的时候,还是要先想办法解决才是,娘娘这样怕是要让人怀疑的。依照奴婢看这件事情还是要有个缓和,娘娘若不想受盛贵妃的威胁应当先救出孟姜姑娘来。”
  林安歌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知道要先救出孟姜来以此解除盛贵妃对自己的威胁,可是孟姜如今人在宫外,自己深居内宫哪里能救的出来?更何况就算是自己出宫了,这天大地大的她能知道盛贵妃把孟姜藏在哪里吗?
  孟姜和舒妃两头都是林安歌心中的恩人知己,不管是负了谁,对林安歌来说都是一种不可承受的重量。
  “按照盛贵妃做事的手段,若是敢把孟姜姑娘弄出宫去必定会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所以孟姜姑娘的名字和档案册子定然被她革除了,想要鱼死网破咱们都没这个机会。不过奴婢还想到一个人,或许可以帮助咱们找到孟姜姑娘。”黄景隽眼底满是为难的看着林安歌,又瞟了眼小桌子。
  林安歌似乎明白了黄景隽的意思,低垂下头沉思片刻,这个时候或许只有他是最合适的。虽说这次重返后宫林安歌受了不少李云岚的好处,也曾经对他有过许诺。可是她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她,已经不愿意被人利用,更加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牵连……
  可说到底,李云岚毕竟没有做过对不住林安歌的事情,若说错,那便是相遇错,相知错,相恋错,可这两人之前确实真的有些情分的。
  林安歌就算是现在不愿意承认,但曾经也确确实实是发生过的,于是林安歌抬起眼帘看着小桌子:“此事事关重大,非我一个深宫妇人能够解决,孟姜乃是我的恩人不可不救,更何况她的身份十分特殊,这件事情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们。眼下……小桌子,还是要让你跑一趟福王那边,若是福王肯相助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待小桌子出去,黄景隽叹了口气,对着林安歌柔声分析:“娘娘,舒妃的事情怕是躲不掉的。”
  “为什么?!”林安歌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最悲伤绝望的丈量,但是被黄景隽这样赤裸裸的说出来,她的心里却是难受的。
  林安歌知道自己是极为不愿伤了舒妃的,她自己似乎从未想要让舒妃滑胎……尽管,一开始,不管是从哪个角度,对于想要在深宫活下去的林安歌来说,这都是最佳的做法。
  “娘娘莫要觉得奴婢离间,按照福王的性格和当今的形势,他若是知晓了此事原因始末,也未必会希望可以找到孟姜。即便是他找到孟姜姑娘可以保她平安,却也更希望舒妃的胎出现意外。”黄景隽神色凝重的给林安歌分析着当前局势。
  李云岚在前朝与甘相政见不合互为敌党,按理说舒妃的孩子生下来可以给盛贵妃以打击,对李云岚来说是好事。可舒妃母家并不显赫,其父为人敦厚粗笨,在舒妃进宫以前,不过是一个地方商人罢了,很难将舒妃培植成自己的羽翼,平白无故的让一个不可能对自己有利的人占去了皇长子生母的位子,甘相不悦,李云岚亦然。
  林安歌听了黄景隽的话突然又想到了李云岚那些对李霖谕的手段,其实她早在冷宫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李云岚到底要做什么,只是一直不愿意去相信罢了。放下林安歌的猜测不说,黄景隽的分析也不无道理,对自己没用的人,没有必要留下来,李云岚自然能够想到。
  林安歌叹了口气,隐没眼中深深的情绪,让黄景隽看不清楚,半晌,沉声问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万一舒妃肚子里的是个公主呢?对盛贵妃又能有什么威胁?”
  黄景隽摇了摇头,眼神坚定:“若是公主,那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自然欢喜。舒妃本就受皇上宠爱贵为平妃,若是生下皇上第一个孩子必定会加封。娘娘您觉得如此繁衍皇嗣的功劳,加封几级合适?只怕一跃就到了盛贵妃前头了,即便是与盛贵妃比肩……依照盛贵妃的性格,她可能受的了?所以……不将你逼上思路,她如何会罢手?”
  黄景隽见林安歌眉宇间满是阴云,知道她此刻必定心中万分辛苦挣扎。
  “娘娘……”
  林安歌瞧着黄景隽的模样,泪水模糊了眼眶,她缓缓的伸手拿起一旁桌上的绣撑子,那碧色肚兜上的莲花还没绣完,却总感觉针脚都已经旧了。
  林安歌叹了口气缓缓抚摸着那针脚,微微咬牙……
  “姑姑,小桌子去了福王那里报信,可咱们还得在宫里和盛贵妃周旋,不给盛贵妃吃颗定心丸怕是拖延不下去的。”
  “奴婢明白,不过有句话奴婢在辛者库的时候就想和娘娘您说了。”黄景隽略有为难之色,“小桌子虽好,可毕竟不是娘娘的人,关键时刻只怕不如小喜鹊顶用。”
  林安歌自然明白黄景隽的意思,虽然她从未怀疑过小桌子的忠诚,可小桌子毕竟是李云岚的人。面对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她绝对不能轻信的把自己的性命身家交到别人的手里。
  小桌子虽然不会背叛出卖自己,可却也不能保证一切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做的,正如李云岚不会伤害自己却也未必能顺应自己的心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