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宇凡冷冰冰的开口道:“盛贵妃有所不知,宓昭仪现在的情况不适合挪腾。”
  盛贵妃揶揄冷笑,瞥了一眼胡宇凡:“哟,照你这样说的话宓昭仪若是不回过神来,还要住在这清欣园里了不成?”
  “够了!”李霖谕怒吼一声打断了两个人的话,“你们都把嘴给朕闭上,如今舒妃还生死未卜,宓昭仪又为了舒妃担心成这样,你们一个个的既没有担忧之心又没有分忧之心,留在这里都是看热闹的吗?天色已晚,你们要是真没抱着好心思留在这,就全都给朕滚出去!”
  盛贵妃见李霖谕生气低垂下眼帘不再说话,这时柳泓滟却匆匆的从外头跑进来,只见她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浑身带着一股热气。
  前脚迈进门槛后脚就有人发出惊讶的声音:“柳昭仪这是从哪来,怎么这么多泥土?”
  柳泓滟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一双绯色绣着锦鲤的鞋子上沾满了泥土,刚刚在外头天色黑没瞧见,这会儿进了屋里才知道。
  李霖谕没等柳泓滟说话,就很是不满的问道:“舒妃这出了事情,嫔妃都赶过来了,为何你却偏偏迟了?”
  柳泓滟连忙跪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道:“皇上恕罪,臣妾今个儿晚膳之后本来还在清欣园陪着舒妃娘娘,前一会儿才刚刚回去。因着路上不见了东西,所以就和浮萍找了起来,起初周围还有些蒙蒙亮的宫灯照着,可夜色一深就什么都瞧不见了。臣妾就让浮萍回去取盏灯笼来,可没想到浮萍回来的时候却从暮春苑听到消息说舒妃这边出事儿了,臣妾这才急匆匆的穿了近路赶过来。”
  李霖谕仔细一瞧,只见柳泓滟只戴了一边耳坠子,看来是在找这东西,难怪如此狼狈。李霖谕白了她一眼,突然又想起她刚刚说晚膳后还和舒妃在一起,又连忙问道:“你和舒妃在一块儿的时候,可见舒妃有什么异常?”
  柳泓滟慎重的思忖片刻摇了摇头,带着几分犹疑的说道:“当时舒妃娘娘十分高兴,因着臣妾送了她一把好玩的扇子,后来林妹妹又恰好来看舒妃娘娘,也送了她东西,她欢喜的很,并没有任何不好的动静。”
  柳泓滟的话刚说完,只听到屋里头的章太医又出来,对着李霖谕慌乱说道:“皇上,舒妃娘娘醒了,要见您呐!”
  李霖谕连忙走了进去,盛贵妃等人也跟着进去,柳泓滟却来到林安歌的身边心疼的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安妹妹:我知道你是不愿意面对才会这样,可是你听到了吗?舒妃娘娘醒过来了,她没事了。”
  “真、真的?”林安歌呆滞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光彩,她握住柳泓滟的手,“舒妃她……”
  “宓昭仪没事了!”胡宇凡随即把手中的银针刺入林安歌头顶的穴位,林安歌秀眉轻蹙十分痛苦的样子,可行动与神色却活络了许多。林安歌叹了口气,似乎刚刚那口气刚捣过来似的,“柳姐姐,快带我进去看看舒妃娘娘。”
  李霖谕坐在床榻边上心急如焚的看着舒妃,只见她那张圆润的脸似乎一瞬间就清瘦了似的,那样惨白惨白的没有一点颜色,与平日里灿烂的笑容一点都不像。
  “舒妃,朕在这里,你别怕,朕一定会保你和孩子平安的。”
  舒妃委屈的落泪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道:“皇上,臣妾信你。”
  舒妃是个柔顺敦厚的女子,虽然她的心里明知道有种不好的预感,肚子里那孩子仿佛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可是她对自己的男人却奉为天,无条件的相信他的承诺。
  “皇上,安歌呢?”
  “舒妃姐姐。”林安歌被柳泓滟扶着来到床榻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孱弱的舒妃,心里头满是痛恨自己,她蹒跚着上前,恨不得将自己给宰了,“舒妃姐姐,都怪我不好,都怪我不好!”
  林安歌没由来的大哭起来。
  舒妃微微一笑,极为苍白无力:“安歌别哭,眼下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若是再哭,谁来照顾我的孩子呢?这宫里头人心向背,唯独你无惧无谓光明磊落,你心怀善意从不怀狭偏见,你既能果断决绝定生死,又能温柔以对心中人。我这一辈子能和你相识是缘分也是必然,眼下到了这个份上我有件事情放心不下。”
  舒妃眼神极为伤感的看向自己的肚子,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来,若是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一定要、要帮我照顾好这个孩子。”
  李霖谕悲痛的握住舒妃的手,不许她说下去:“舒妃,你千万别这样说,朕不许你有事,你自己的孩子要自己照顾才行!”
  “皇上,请你答应臣妾,若是换做旁人臣妾定不放心。若是有安歌抚养这孩子,臣妾虽九死而尤未悔。”舒妃说完,肚子一阵剧痛,让她咬紧了牙关,“安歌,你答应我!”她死死的攥着林安歌的手。
  林安歌心里慌乱急了,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不是说那药粉只是滑台的么?孩子没事舒妃却有事?
  林安歌连忙点头泪水落的像是断线的珠子,无比坚定的承诺:“舒妃姐姐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孩子视为己出,必定一生一世呵护他照顾他,让他安乐太平。”
  舒妃寥落一笑,但却极为洒脱放心了一般,无奈说道:“安歌,这就是你的孩子,又何来视如己出这一说?”
  “皇上,舒妃的身体状况已经撑不住了,请皇上速速离开,好让臣等为舒妃娘娘催生!”章太医满脸焦急的说完,便让李霖谕和林安歌全都出去。
  林安歌看着舒妃疼痛异常的神色,那满是汗的脸颊被发丝粘腻住,苍白脆弱一点都不像平日那个说说笑笑的人,林安歌想要上前一步却被李霖谕硬生生的拉了出去。
  李霖谕站在厅堂里等候,里面传出来的全是舒妃越来越虚弱的叫声和太医们的叮嘱。林安歌自打出来,泪就没断过。
  秦璐左右瞧瞧担忧的上前对李霖谕说道:“皇上,此时已经是三更了,明个儿的早朝是不是要……”见眼下这形势怕是明个早晨也难料理完毕,李霖谕这个时候没有心情想到的事情他做奴才的自然要帮着惦记。前朝不比后宫家事儿,还是要好好的安排才是。
  李霖谕皱起眉头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自然明白秦璐的意思是要提前告知大臣们明早不上早朝,可是如今前朝的事情繁多他还真的不想耽搁。盛贵妃见李霖谕如此,心里头酸涩难忍,紧握着拳头满是妒忌,想当初他可以为了林安歌一夜芙蓉帐暖而不早朝,如今舒妃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却犹豫起来了……可见在李霖谕的心里林安歌比舒妃重要,比朝臣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盛妃不服气!
  正在李霖谕左右为难之际却听到里间突然传来一声婴孩的哭声,那哭声很是微弱,甚至只有一声却让整个屋子的人顿时安静下来。
  林安歌激动的上前一步想要进去却被一旁的柳泓滟拉住,各个嫔妃脸上的表情各异,可唯独盛贵妃与柳泓滟的神色十分凝重。
  李霖谕高兴的笑着,一脸得意的靠前去,眼中满是喜悦。
  “生出来了,孩子生出来了,朕的第一个孩子。”他摩拳擦掌的样子似乎完全忘了舒妃,屋里的采莲抱着孩子走出来,“皇上!”
  李霖谕连忙把那孩子抱过来,却见刚刚还听到哭声的那个孩子如今却紧紧的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在襁褓之中。李霖谕顿时傻愣在原地……
  秦璐觉得有些不对劲上前一看却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叫人过来:“快来人看看小皇子!”
  胡宇凡连忙上前查看,一双剑眉皱起为难的瞟了眼李霖谕,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着李霖谕颇有疑虑的坦诚说道:“小皇子……已经去了!”
  林安歌眼眶中的泪水掉落下来的瞬间,却看到盛贵妃脸上不易察觉的微笑。
  “舒妃呢?舒妃怎么样了?”林安歌猛地反应过来,不顾一切的大喊,一眼都没去看那个被舒妃托付给自己的孩子。
  “皇上!舒妃娘娘她……”章太医和一众太医全都从里头出来跪在地上,林安歌见这架势顿时向后踉跄几步,心里的希望破碎的犹如浪花和秋风之中的花瓣。
  “皇上,舒妃娘娘殁了!”章太医匍匐叩头,大礼下地拜道。
  “舒妃殁——”
  “舒妃殁——”
  “殁——”
  众人站在清欣园里沉默着,李霖谕沉默了半晌,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捏着拳头,他瞟了眼被秦璐抱在怀里已经死去的孩子,心里空洞洞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刚刚还满心欢喜的看着自己第一个孩子,可此刻他却与自己天人永隔,这种大喜大悲他即便是身为帝王也难免会有所痛楚。
  盛贵妃见李霖谕不说话眼睛一转,上前屈膝一礼,对着李霖谕说道:“皇上,如今是应该好好把舒妃和小皇子的后事给办了,皇上还是要以龙体为重,切莫太过伤心,否则舒妃就算是在天幽灵也会不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