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樊若音我也不甚了解,不过我的母家和樊家倒是有些交集,说是世交也不为过,对樊家也有几分了解。樊家族谱人丁奚落,皇后这一代族谱范字为‘世’,国舅爷樊世仁,皇后闺名樊世兰,下一辈便是‘若’,不过樊世仁膝下虽儿女双全,但年纪尚小,这樊若音乃是皇后的表侄女。”
  “当初皇后跟在皇上身边入宫,这樊若音才是十岁的小丫头,还到宫里头来过。皇后娘娘膝下无子又年纪大了,对自家的孩子十分喜欢,于是便带着她到勤政殿玩。当时皇上乃是玉树临风的少年,对十岁未经世事的丫头也不苛责冷漠,见樊若音粉雕玉琢也是欢喜的。可这份欢喜在我看来仅限于兄妹之情或者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但在我看来樊若音对皇上的感情却并非是兄妹之情,那十岁的小姑娘眼神里带着的倾慕和占有,是我这辈子在宫里头见过最多的眼神,甚至比宫里那些眼神都要险恶。皇后娘娘后来似乎也对她有所怀疑,可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她能有什么过分的苛责呢?这么多年过去,皇后想必也是为了延续樊家的荣耀,才把她召进宫来,可我却觉得皇后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她这是在引狼入室啊!”
  勤昭仪的一番话听起来有些不着边际,却又给林安歌带来了极为重要的信息……
  林安歌心里头转念又是一想,勤昭仪说话想来都是直接戳到中心,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樊若音和皇后之间未必真心,樊若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姐姐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若这樊若音真的是如此新机叵测之人,那我倒是要小心她太过吹毛求疵了。”
  “你错了,越是心机城府深的人,才越不会在小事上和你计较,她总是会装的好好的,挂着一副笑脸把刀子捅到你的心窝子里去。”勤昭仪冷笑着说出这话,倒是让热乎乎的屋里头充满寒意,“宓昭仪,我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这樊若音入宫对皇后来说未必是好事,可对你来说绝对不会是一件好事,所以你要有所行动才是,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想必不够。有的时候要成大事,也要有所取舍,既然知道那些东西不会完全属于自己,分给谁都是一样的。”
  林安歌看着勤昭仪意味深长的眼神,虽然有些疑惑可心里头却也朦胧知道勤昭仪是什么意思,效仿婉德皇后召林氏子女入宫?林安歌握紧拳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
  可是为了在这深宫之中生存,为了报仇雪恨,她只能舍弃自己那颗纤尘不染的真心,跟着皇后斗下去:“姐姐的话,我记下了,容我想想,也总该有个契机和理由才好。”
  勤昭仪见她这样说,倒也不执着,站起身来又说道:“你若是犯愁樊若音住在哪里,倒不如让她住在百合苑。百合苑可是个特殊的地方,想来樊若音若是住进百合苑了,皇后一定什么都说不出来。”
  “姐姐为何这样说?”
  勤昭仪讳莫如深的笑笑:“你信我就是了。”
  林安歌送走了勤昭仪坐在屋子里想了半天却也没想明白为何要樊若音住进百合苑,虽说现在她不住在百合苑了,可是对于百合苑她还是有些特殊的感情,自己入宫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就是那了,如今却要拱手让给旁人了,心里总有些舍不得。
  黄景隽见林安歌没明白勤昭仪的意思,笑着端上一杯茶来:“娘娘可知道吗?外头的梅花开了些,虽说还没到隆冬腊月,可是今年的冬天似乎比每年来的早些,也更加冷些,倒是成全了这红梅,十分好看。”
  “哦?是吗?”林安歌也不在意,像是提不起兴趣来似的。
  黄景隽又说道:“奴婢听说娘娘很擅长做雪馥梅?那您可知道第一个做出雪馥梅的人是谁?”
  林安歌有些疑惑的瞧着黄景隽兴致勃勃的模样,淡淡回答:“梅姑?”
  黄景隽点了点头:“梅姑所在之处四处皆是梅花,常年不败,虽然寒冷可却幽香凛冽,梅姑十分喜欢,在那里搭建了草庐日日煮茶,更做出雪馥梅来。可是后来有人效仿梅姑前去草庐居住,想要做出同样的雪馥梅却再没成功,世人只记得梅姑却无人记得后来人,只夸赞梅姑可却贬低后来人,奴婢所以就觉得人们或许只记得住好的,却记不住那些也付出良多却没有成功的人。”
  林安歌一下子恍然大悟,是啊,百合苑那地方曾经住了李霖谕最不想提起的芳昭仪,之后又住了被打入冷宫的自己,虽说如今自己出来了可芳昭仪的事情却是不可挽回的。对李霖谕来说百合苑是个有心结的地方,定然不愿意进去……可住进了樊若音,李霖谕迫于皇后的面子去了之后,也会想起那些曾经住在这里的影子。
  难怪勤昭仪会让樊若音住进百合苑呢,她若是真的住了进去,只怕李霖谕的心思也会回到多年前,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兄妹之谊。不管怎么说都是好的!
  “林妹妹!”
  林安歌一下子回过神来,却瞧见柳泓滟站在门口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连忙上前:“柳姐姐,你怎么穿这身就出来了?荷花呢?怎么也不知道跟着你,给你添件衣服?”
  柳泓滟被林安歌拉进来暖和:“林妹妹,我是自己偷偷出来的并没有告诉荷花。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只和你一个人。”
  林安歌听柳泓滟这样说,抬起头看了黄景隽一眼。
  黄景隽屈膝一礼连忙带着小喜鹊下去关了门。小喜鹊皱起眉头来瞟了那关上的门一眼,嘀咕着:“柳昭仪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变得总是魂不守舍的,看那精神倒像是个……”
  “嘘!”黄景隽目光责备的看着小喜鹊,“这也是咱们做下人该说的吗?还是好好的守着主子吧。既然主子已经决定让樊若音住在百合苑了,那还不赶紧把锦绣苑的东西搬过去?不过也别全搬了,让进宝和他师父王玄桂说一声,从内务府挑选些从前咱们娘娘在百合苑用过的样式放到百合苑去。”
  “是!”
  林安歌听柳泓滟说了那日阮倾娴和她说的话,紧握住她的手,微微凝眉:“你的意思是阮倾娴想要对你下手了?”
  柳泓滟慌乱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告诉林安歌阮倾娴知道了自己和胡宇凡关系的事情。其实她也想看看林安歌到底是什么反应,在心底她对林安歌的确是有一些怀疑的。毕竟自己和胡宇凡的这件事情真的没有人知道。
  “在冷宫的时候阮倾娴对我下手,我就已经忍了,可是如今她却当着我的面告诉我,要让我后悔没死在时疫之中,这不是诚心要我的命吗?我若是还能忍,那就不是柳泓滟了。更何况我怀疑我染上时疫的事情就是她和皇后搞得鬼,我已经写信让父亲查了当时的情况,阮倾娴的父亲的确是与那疫区有关连的,不是她还能是谁?”
  “可是咱们也不能光凭这些微不足道的证据,就要了阮倾娴的命啊!”林安歌心中十分游移,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不对劲儿,可被柳泓滟这样一说却又想不到到底不对在哪。只能先劝了柳泓滟别轻举妄动,毕竟当初阮倾娴也是两人的好姐妹,当初立下的誓言尚且在耳边回荡,怎可轻易背弃?
  “这还是微不足道吗?林妹妹,她已经想要我的命了,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阮倾娴了啊!”柳泓滟紧紧拉着林安歌,一片凄厉的对着林安歌吼道,想要她站在自己身边,像以前一样毫无条件的保护自己。
  起码,证明这件事儿不是她透露给阮倾娴的!
  柳泓滟眼中带着淡淡的笃定,望着林安歌,也带着姐妹之间的信任和希冀,目不转睛的等着林安歌的答案。
  柳泓滟见林安歌心中犹豫,心里头有些气愤和怀疑林安歌是不是真的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否则她为何不愿意除了阮倾娴?
  柳泓滟站起身来说道:“如今阮倾娴已经知道了我和胡宇凡的秘密,若是不除了她,那就是我死,林妹妹既然对她心善,可曾对我也心善吗?此事就当做我从未和你说过,出了什么事情我自己承担就是了。”
  说罢,柳泓滟便要离开。林安歌连忙上前拉住她,好言相劝:“姐姐这是做什么?难道还信不过妹妹吗?就如姐姐所说,阮倾娴虽然也是咱们的姐妹,可到底比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更何况如今她已经弃你我而去呢?”
  林安歌的话让柳泓滟镇定下来,她盯着眼前的林安歌,认真的问道:“林妹妹可还记得月姐姐和咱们两个人说过的话吗?”
  “互相扶持,同荣共辱!”林安歌低垂下头有些羞愧,月姐姐对两人说过的话还在耳边,可却不曾想事态变化如此之大,林安歌和柳泓滟都入了宫,早已经不再是当初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