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娄没有多想,便与屠莺莺缠斗了起来。
  令江娄意想不到的是,他与屠莺莺过了百来招,便将其擒获。
  他心中些许疑虑,不过这些疑虑都被那虚荣轻易掩去。
  他可是轻而易举打败了魔王!
  风清门江娄剑尊,大战魔王,轻易俘获。
  他看向屠莺莺的眼神光狂热,这将给他带来何其声名?!
  此外,屠莺莺不正好可为云家的灭门之事背锅?如此,云卿对云家灭门的追查便可停下。
  他仍可稳居于剑尊之位,高高在上。
  一举两得!
  江娄见云卿犹豫不决,怒斥道:“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即刻杀了你的仇人?”
  云卿不明地看向屠莺莺,双手紧握,脚步欲前又止。
  这个与她畅谈半日的人,真的会是杀害云家上下的真凶吗?可为何又独留下她的性命呢?明明昨日便可轻易除去云家这最后的一人,可却……
  “云卿,你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云卿耳边贯彻着江娄的斥责,终于,她垂眸,平静道:“我不杀她。”
  江娄一震,心中升起一抹杀意:莫非,她已经知道了……
  屠莺莺神色升起了一丝兴致。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杀她。”云卿看向江娄,“这事须待到我取得浮林论剑头筹后再来。”
  江娄杀意褪下,皱眉道:“为何?”
  云卿神色不动,眼神中似含恨意:“现在杀她,会使我的水涟剑沾染魔气,失我心智,乱我比试。浮林论剑,我是必要取得头筹的,待到此后再杀她也不迟。”
  江娄思索良久,堪堪同意:“也罢。只不过这魔王狡诈,话语中尽是谎言,你万不可被她迷了心智。”
  云卿点头,讳莫如深地看了一眼屠莺莺。
  片刻后,众人皆出去了,只留屠莺莺被禁锢在阵术形成的牢笼之中。
  临走时,云卿似不经意地向江娄问道:“剑尊将这魔王单独留在这,难道不担心她逃走吗?”
  江娄自大一笑:“风清门的伏魔大阵,不是人人都可解的。”
  云卿了然,不再多言,回到自己的房中。
  她不缓不慢地坐下,倒了杯茶水,放在桌上。
  茶水是店中小厮新沏上的,还很滚烫,冒着朦胧的清白热气。
  这杯茶水就这么静静放在桌上。
  屋外的天光渐暗,云卿点起了烛火,烛光照在云卿的眸中,却照不透她心中所想。
  茶凉了。
  云卿将茶一饮而尽,起身,向门外走去,没有将烛火熄灭。
  她自若地穿过旅店回廊,来到了这个地下室。
  这个关着魔王屠莺莺的地下室。
  屠莺莺见到云卿竟没有意外之色,意料之中道:“你来了。”
  “你猜到了我会来?”
  “算是吧。”
  屠莺莺丝毫没有被关在牢笼中的窘迫,悠然自得。
  云卿靠近牢笼,“那你猜得到我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屠莺莺撩起一丝头发打转:“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这得你自己才清楚。”
  云卿也不转圈子了,直接问道:“你既是魔王,为何不一开始便说明?”
  屠莺莺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不禁失笑:“哪有魔到处宣扬自己是个魔的,这不是让你们这些仙门人士追着我打吗?”
  “你是魔王,我娘为何会救你?”
  屠莺莺勾起的唇角一顿,她看向打着转的青丝,眼眸中似是漫不经心,反问:“你觉得魔就该死吗?”
  云卿摇头:“并不。人有善恶,魔亦然。我未真正遇见过十恶不赦的魔,不能轻易下定论。”
  “那你为何如此问?”
  “我只想知道我娘和你之间的事。”
  屠莺莺停下打转发丝的手,看向云卿,轻笑道:“你和你娘挺像的——让我想想,那应该是十一年前的事了。”
  十一年前,屠莺莺刚入魔王之列,根基不稳,被仙门众人追杀至绝境,几近气灭。
  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见一处宅院,翻墙而过后,便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看见了一位温柔的妇人。
  这便是云夫人了。
  屠莺莺下意识地防备,可云夫人笑面盈盈地向她走来:“你醒啦?感觉如何?”
  “你是谁?”
  “我?救你的人而已。”云夫人端着一碗汤药,递给屠莺莺,“既然你醒了,就把这药喝了吧。”
  屠莺莺自然不放心,没有接过,谨慎地看着她。
  云夫人将碗放在床边,潇洒道:“你爱喝不喝。我若是想害你,早就在你晕倒的时候就对你下手了。想做个好事,没想到还要被这么误会。罢了,罢了。”
  说罢,她扶着腰,起身离开。
  屠莺莺看见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试探地问道:“你可知道……我是魔?”
  “我又不瞎。”
  “那你还救我?”
  “就当是为我未出世的孩子积福吧。再说,凭你现在这样子,能伤得了我?——你可真是个怂包。”
  云夫人高傲地抬起头,不屑地看了一眼屠莺莺。
  屠莺莺一咬牙,端起旁边的碗,将汤药一饮而空。
  她皱着个脸,骂道:“妈的,这药怎么这么苦!”
  云夫人噗嗤笑出声。
  屠莺莺黑着脸抱怨着这苦药。
  ……
  “当时我重伤,魔气难以收敛,你娘明知我是魔却仍救了我。后来,我才知道,你娘表面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实际手里一直掐着诀,生怕我恩将仇报。”
  屠莺莺想到这,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云卿回想起那时,娘亲怀着弟弟,正逢夏日暑气,孕期中难耐,便去郊边居住,而她年幼,还住在云家宅院中。
  因此,她对这事毫不知情。
  云卿被扯入了回忆,想起了那时娘亲的音容笑貌,既喜又伤。
  “你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嗯。”
  云卿垂首,“那后来呢?你一直到那日晚上,都有和我娘保持联系吗?”
  屠莺莺遗憾地说:“我伤好后便离开了。直到我听说了你弟弟的满月宴,这才匆匆赶来。不过那已经是满月宴的第二日了。”
  她的弟弟,堪堪满月,却丧生在了那个冰冷的雨夜……
  “你那天究竟见到了什么?还有,你说,江娄,他是什么时候……”
  “哒,哒,哒……”
  突然,云卿听到了上面传来脚步声,还未问完,匆匆躲在了地下室中的犄角墙后。
  云卿悄悄探出头来。
  那来人,正是江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