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子打了个寒战,想到王氏不可能看着亲娘死,决定继续装死。
  埋土?
  埋什么土?
  王宝根咳嗽着睁开眼,听到埋土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记得钱大壮来抓他娘,他冲了上去,然后就被程大牛踢了一脚。
  “娘,好痛......”王宝根挣扎着坐起来,一开口就觉得胸腔剧痛无比。
  程大牛那个心狠手辣的莽夫,根本就是想杀人。
  “宝根!宝根你没事吧!”王婆子哭嚎着搂住儿子,“他们要把咱娘俩活埋掉啊!”
  王宝根从小一直躲在老娘身后,不管王婆子卖掉他亲姐姐,还是大骂他的媳妇女儿,都只是苦着一张脸不吭声。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个过于窝囊孝顺的老实人。
  然而真正的老实人,又怎么可能眼看着姐姐和媳妇女儿当牛做马,自己坐享其成。
  到了生死关头,王宝根终于暴露出与亲娘一脉相承的恶毒自私,慌张而愤怒地咆哮道:“王招娣那个贱妇呢?她敢看着自己亲娘和亲弟弟死?”
  “她不怕被人戳脊梁骨,那两个赔钱的小贱货名声也不要了?”
  程小棠气得直接将手里的石刀扔过去,可惜力气太小,中途就掉到了地上。
  虽然没造成伤害,却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早就看王宝根不顺眼的程二牛,上前狠狠甩了他一耳光,“你个狗娘养的再骂一句试试!”
  “这时候扯亲弟弟是吧?”
  “老子就替你姐好好管教弟弟!”
  “住手!快住手!”王婆子扑过去要撕打程二牛,“招娣!快管管你男人,他要打死你弟弟了!”
  程老太脸色一沉,将孙女交给大儿媳,撸起袖子上前一耳光将王婆子扇得就地翻滚了好几圈,“别碰我儿子!”
  王婆子痛呼着吐出了两颗后槽牙,还没来得及骂,就被程老太拽着衣襟甩了十几个巴掌。
  最后被一把扔在地上时,脑子嗡嗡作响,人都傻了。
  “奶奶力气好大!”程小棠哇了一声。
  她还记得刚成为三岁棠宝时,程老太还是一副行将就木的苍老模样,现在这打人的架势,再活个几十年不成问题。
  谢玲花看得解气,笑道,“你爹和大哥力气大,就是遗传的你奶奶。”
  这一刻,榆林村其他人都想起了老程家媳妇的丰功伟绩。
  尤其是刘婆子,更是寒毛直竖,她还以为程老太这两年不怎么动手是因为年纪大了。
  如今看来,纯粹是没吃饱。
  “娘!救我!”王宝根抱着头躲避程二牛雨点般落下的拳头,痛哭流涕地喊着家里所有女人,“三姐!玉霞!快救救我啊!”
  “我可是老王家的独苗啊!”
  另一根更小的独苗王癞头,吓得死死抱住王大丫,难得像个弟弟一样祈求保护,“大姐,我害怕。”
  宝根媳妇带着三个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程大娘,二牛哥,临石村那些人我们都是今晚第一次见,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宝根再也不敢骂人了,求求你们饶他一命。”
  “孩子们还小,不能没有爹啊。”
  “我真的不敢了!”王宝根感觉到程二牛停手了,鼻青脸肿地求饶,“姐夫,我以后绝不会再说姐姐和外甥女一句坏话。”
  程大牛冷声开口,“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们不知情,就不用死。”
  “那,那我娘。”
  “当然是付出代价。”
  王宝根嘴唇张合了几回,竟是连替老娘求饶都不敢。
  他心里甚至涌现出一股恨意,要不是老娘连害人都做不好,自己根本不用挨这段毒打。
  见儿子不顶用,王婆子只能死死抱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王招娣的亲娘!”
  “我一个寡妇,将女儿拉扯大遭了多少罪。”
  “大芳,二蓉,你们是好孩子,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婆被活埋啊!”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受尽了委屈。
  然而在场的人,无不鄙夷王婆子的恶毒行为,只把她当成唱戏的再看。
  王婆子哀求了几句,见没人搭茬,又凶狠起来,“程二牛!王招娣!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传出去你们这辈子都想抬头做人,哪家还敢娶你们女儿!”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程大芳和程二蓉姐妹俩身上,跟王宝根一个威胁路数。
  然而用得多,正是因为好用。
  两个女儿就是程二牛夫妻的软肋。
  除非在场一百多号人都不说出去,也不拿这件事闲谈。否则不管走到哪里,俩闺女的名声都会受到影响。
  外人不会管王婆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只会觉得她们无情不孝。
  “不娶就不娶!我还不想嫁呢!”程二蓉咬牙切齿道,“爹,娘,决不能放过她!”
  这种恶毒的外婆,她从来没认过!
  “二蓉,别乱说话。”王氏攒起的勇气逐渐消散,只能搂着女儿垂泪。
  出了一口恶气的程老太看得直摇头,要不是王氏从小就勤快肯干,这性子她是实在看不上眼。
  程天禄吹了吹刚写完的一张纸,温和道:“二婶,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王氏一愣,这问题听起来有些耳熟。
  “会的!辛苦天禄了。”程二牛接过那张断亲书,诚恳地道谢。
  程天禄摇摇头,“是二叔辛苦了。”
  有了临石村之前的生死抉择打底,王婆子很快就明白过来,摆在她面前的,也有两条路:
  断亲离开,或是就地活埋。
  要是只有程二牛,王婆子还敢继续撒泼打滚指天咒骂。
  但这次她得罪的是整个榆林村,那个遭瘟的死丫头甚至就在边上等着埋土。
  “你们想断就断吧,就当我白养了一个女儿。”王婆子哭得肝肠寸断,似是极为不舍,“外面太危险了,能不能等天亮再走?”
  等天亮后,她就跟在队伍最后面。
  这条路又没写老程家的名字,他们再有本事,还能管别人赶路不成?
  王婆子如意算盘打得响,别人却不是傻的。
  等程二牛收好断亲书后,程翠儿突然开口,“那熊有俺的两成。”
  程家人和王家人齐齐转了过来,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出完气了,能轮到俺动手了吗?”程翠儿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那把锋利的剥皮刀,“俺不喜欢活埋。”
  “我马上走!”
  王婆子差点把这个煞星忘了,屁滚尿流地跑回驴车边上,抓起铺盖就往上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