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寒手足无措道:“棠宝怎么哭了?”
  萧崇也不知如何是好,哄道:“是不是手疼?小崔,快来给她看看。”
  “别哭啊,你萧大哥还没死!”崔神医鄙夷地看了二人一眼,小棠宝明明就是在担心床榻上的萧小公子。
  小小年纪,倒是很重感情,可以考虑收为徒弟继承他神医的衣钵。
  “萧大哥不是中毒了嘛?”程小棠泪眼汪汪道,“崔神医,您一定要治好他。”
  崔神医眉梢微挑,摸了摸两撇小胡子,“那点小毒算什么,之前是缺藏红花,现在再泡个药浴就不会有残留了。”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周老大夫撇嘴。
  王大夫陪笑道:“年少轻狂嘛,也是多亏了崔大夫手上有温性的改良药方。”
  “真的嘛?那快给萧大哥泡吧!”
  程小棠接过应寒递来的手帕擦了擦脸,急切地催促道。
  她不敢直接给萧昀舒扎破伤风针,就是怕好心办坏事,万一跟他身上中的毒起什么什么化学反应就麻烦了。
  话音刚落,就有一行人抬着大澡桶、炭盆以及炮制过的藏红花进来。
  萧昀舒的情况不方便挪动,众人手脚麻利地泡好一大桶药浴,然后齐齐看向萧崇,“萧老爷子,您来。”
  “罗离,过来搭把手。”萧崇点了一个人。
  小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萧昀舒,长大后太怕羞了,不能他独自抗下未来的隐患。
  罗离苦着脸走上前,发挥出最后的同僚之爱,“应寒、应霜,你们两个姑娘家,就别待在这里了。”
  应霜扶着刀柄,冷冷道:“免了,怕你不顶用。”
  “棠宝,我带你去睡觉吧。”应寒倒是不坚持,温声哄着程小棠。
  如果在全员到齐的情况下,还有人能闯进来,他们干脆都抹了脖子,以死谢罪吧。
  程小棠还不能走,摇头道:“我不是姑娘家,我是小孩子。”
  回忆起萧昀舒的习惯,即便是在荒郊野外,沐浴时也是要围出一个罩子。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很懂得保护自己的男孩子。
  “没错,小孩子可以留下。”萧崇怕棠宝担心,做主让人留下。
  两个都还是孩子,没那么多讲究。
  萧崇三下五除二地剥光了萧昀舒,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别的伤口后,将人放进浴桶里。
  罗离小心地架好萧昀舒的左手臂以免沾水,随后按照崔神医的指示,舀起一瓢水,顺着后颈往下,人工加快药浴的效果。
  两刻钟后,三个大夫轮流诊过脉后,确定萧昀舒身上的毒已经解了。
  “再泡一刻钟,等过了今晚再看如何处理外伤。”
  崔神医松了口气,总算没有丢师门的脸,“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师父他老人家了,运气好的话,他后天就能赶来。”
  “多亏了棠宝的藏红花。”
  程小棠抹了把脸,努力找补道:“我娘最喜欢花了,所以我也喜欢摘很多花花。”
  “我箱子里还有许多颜色的花,要的话都可以给你。”
  “棠宝真乖,等小鱼儿醒了,一定让他好好谢谢你。”萧崇心中感慨万千,摸了摸棠宝的小脑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古人诚不欺我。
  当初萧崇与萧昀舒打赌,强行要他坐着牛车上路,机缘巧合下碰到程大牛四兄弟,还有小棠宝这个属牛的孩子。
  “萧爷爷,让我来给萧大哥浇水吧。”程小棠在脑海中演练了数遍扎针的动作,开口恳请道。
  “我刚祈福的福气到了,还没传给萧大哥呢。”
  不等人问,崔神医主动开口道:“现在没事儿了,就当普通泡澡,让棠宝来也行。”
  应寒细心地嘱咐着,“棠宝,别舀太多水。”
  踩着小板凳,程小棠舀起四分之一瓢,嘴里念念有词地嘀咕。
  浴桶里飘着厚厚的藏红花,萧昀舒还没恢复意识,整个人趴在浴桶的横板上,露出光洁的后背和手臂。
  外院突然传来狗叫声,所有人都警觉地握紧武器。
  “什么情况?”
  随后是两声急促的猫叫声,犹如受到了某种威胁,紧接着屋内突然出现了几只硕大的老鼠。
  转瞬之间,僻静的东院突然热闹了起来。
  “护好主子!”罗离等人严阵以待,半步不敢踏出房门。
  程小棠心一横,紧张地栽进了浴桶里,将藏红花都扑腾了飞溅出去,然后一针扎在了萧昀舒的右臂上。
  一推到底,瞬间收回到空间里。
  动作快到都快出现残影了,除了弥勒佛外,绝对没人能看清。
  “棠宝!”应寒赶紧把人捞起来。
  “崔神医,这药水棠宝沾了没事吧?”萧崇着急地问道,“来人,快准备浴桶。”
  “不要浴桶,要木盆,我自己洗。”程小棠盯着一头花瓣,赶紧喊停。
  子时已过,她现在四岁了,不想别人帮忙洗澡。
  可惜这次应寒没有听她的,直接将她从头到脚洗了两遍,直到再也闻不到药的气味。
  云隐寺没有小姑娘的衣裳,程小棠只能穿一身小沙弥的僧袍。
  披散着刚过肩膀的细软头发,挽起宽大的袖口,看起来更像是道观里的小道姑。
  “应姐姐,我们去看萧大哥吧。”程小棠放下心头大石,露出了暖暖的笑容。
  之前短暂的骚乱很快解决了,一只野狗两只夜猫子,不知为何出现在东院打架。
  身在云隐寺,能不杀生就不杀。
  最后萧崇拍板,把猫狗分别关起来,等天亮后再放生,当作积德。
  程小棠回到萧昀舒所在的厢房,他已经被捞起来放到了软榻上,脸上带着泡药浴泡出来的红晕。
  头发比之前长一些,软软地耷拉着,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宛如一只虚弱的小奶狗。
  程小棠伸出罪恶的小手想去薅一把,就看到萧昀舒睁开了眼睛。
  那双如琉璃般的眼睛,只迷茫了一瞬,就变得无比凌厉。
  萧昀舒撑起身体,凝神扫过四周的熟面孔,确定是在绝对安全的领域。
  昏迷了将近三天,他的意识时有时无,知道萧崇等人在竭尽全力为他解毒。
  如今有一处不解:
  除了昏迷前的伤口,他明显感觉到右臂有被针扎过的微痛。
  在萧昀舒学过的医术中,救人或者害人,都不该扎在没有穴位、不通经脉的右上臂。
  最重要的是,手法极为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