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棠一开始就没担心过这个问题,图纸可都是萧昀舒亲手画的。
  那本《世家杂记》中连陈郡赵氏在祖籍抢占了多少田地都有数据,可见萧家的情报能力。
  若真有人在去年就造出打谷机,崔县令可能不知道,萧昀舒一定会查到。
  程小棠从没打算用这些农具赚钱,就指望攒点积分还债,按理说跟谁都没有利益纠葛。
  可惜神仙打架,殃及到了她这条池鱼。
  好在崔县令还算靠谱,慢是慢了点,起码没让她爹和叔叔们被那些仗势欺人的护卫们绑起来遭罪。
  等以后土豆玉米种出来,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告诉崔县令,为他的政绩添砖加瓦。
  想到这里,程小棠真诚道:“我不怕。县令大人是好官,会保护好人哒。”
  崔县令被夸到了心坎上,笑容真切不少,“对,邪不压正。”
  他在权力的漩涡中见过许多黑暗和不平之事,却始终愿意相信这一点,也希望像棠宝这样的孩子,能在更好的环境下长大。
  “不知今日的秧马演示效果如何?”崔县令温声提起早前拜托之事,“来的时候,我看到河边有许多木板在晾。”
  在明亮的月色和温暖的烛光中,话题回到了能让人放松的农事上。
  一家老小没受皮肉之苦,却着实受了不少的惊吓,还亲眼见证了一个威风八面的御史,转瞬间变成阶下囚。
  得亏老程家见过不少世面,才稳得住心神。
  程大牛感受到县令大人的好意,笑着说起白日里的趣事,“正如崔大人所言,眼见为实,乡亲们都很想试试。”
  “不过一开始,总有人兴奋过头铲到秧苗,可把我二弟气坏了。”
  “二哥也是心疼庄稼。”程三牛赶紧接了一句,怕崔县令觉得他们有不满的情绪。
  程二牛说起种地就没那么拘谨了,“崔大人,我感觉秧马不太适合插秧。”
  按理说,秧马也可以用在插秧上,只是程二牛在尝试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施展不开,速度反而没有他站着快。
  当然,坐着秧马上不用弯腰,肯定舒服很多。
  只是比起舒服,庄稼人最大的诉求还是尽快干完农活。
  对此老程家人的体会各不相同,程三牛认为坐在秧马上插秧得劲儿,程老太则代表腰不太好的人群,能坐着就比站着效率高。
  插秧是一年中的重中之重,老程家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在崔县令亲切和善的引导下,纷纷表达了使用秧马的体验。
  崔县令边听边点头,跟在身边的小吏唰唰唰地奋笔疾书。
  鲁方先前为了完成主子吩咐的任务,一直关在房门里琢磨,还没亲身体验过秧马的效果。
  此刻听着使用者的反馈,顿时有了新的想法。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炭笔,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画出了一个新的草图。
  “诸位,我有个想法。”鲁方指着新画出来的秧马,“若是能将秧苗放在这样的一个空间里,可以省去往返的功夫。”
  在应寒怀里昏昏欲睡的程小棠瞪大了眼睛,“鲁大师,这是秧船吗?”
  “秧船?”鲁方重复一了遍,笑道,“不错,若是有船舱那样的位置放秧苗,可不就是小船。”
  “程大师果然比我厉害。”
  程小棠不好意思地捏捏手指,“还是鲁大师有天赋。”
  秧船本就是秧马升级改良后的版本,只是她觉得做起来比较复杂,跟萧昀舒描述时就选了最简单的初版。
  没想到鲁方只是旁听了一会儿,就能根据反馈想到改进的方向。
  果然是能工巧匠。
  萧昀舒的十二卫除了武艺高强外,还有个人技,实在令人羡慕。
  崔县令端详着图纸,也是精神大振,看向鲁方的眼神犹如发现另一个金疙瘩。
  托程小棠的福,钱塘县绝对能迎来完全不同的一年。
  “不知鲁大师,对制造谷风机可有心得?”崔县令心情激荡,主动问起另一件还是图纸的农具。
  鲁方没有立即回答崔县令的问题,而是用眼神询问程小棠的意见。
  他可不是县衙的官吏,无需听命于县令。
  主子吩咐过,这次来关凌村主要任务是配合棠宝想做的一切,次要任务是防患于未然。
  “鲁大师,崔大人琢磨谷风机好几天了。”程小棠也很想看到实体,期待地问道,“你能做出来吗?”
  “这是自然。”鲁方得意地一甩头,“谷风机的核心部件是鼓动出风的风叶,恰好与我以前做过的小玩意儿有些类似。”
  “换寻常木匠来做,确实没那么容易琢磨出来。”
  应寒见鲁方嘚瑟的模样就嫌弃,“会做就赶紧做出一台出来,少在这里说废话。”
  “小八,你这是嫉妒。”鲁方摇头晃脑道。
  因为主子恨屋及乌,不喜欢任何木工,鲁方每次想做点什么都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的。
  结果时来运转,突然就凭借一双巧手,成为是十二卫中最被看重的一个。
  应寒怒道:“别叫我小八!”
  又不是兄弟姐妹,凭什么要按年纪排序,就该比谁的拳头硬。
  鲁方条件反射地往边上一闪,战略性喊停,“小声点,别把棠宝吵醒了。”
  众人闻言转向刚才还在说话的程小棠,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平稳绵长,俨然睡得正酣,不禁露出笑容。
  差点忘了,这还是个正经的奶娃娃。
  “让孩子们都去睡吧,别累着了。”崔县令观望着夜色,离天亮不到一个时辰。
  他需要亲自现身,鼓励关凌村人继续使用新农具,从而抵消张正青带人来老程家闹事的负面影响。
  流言猛如虎,崔县令绝不允许再有人趁机生事。
  至于与人狼狈为奸的张正青,反正县衙大牢除了虫子多些,条件还不错,关上几天死不了。
  主要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并没有处理御史受贿案的职权。
  需要等大理寺的正式牒文送到钱塘县,再将张正青押送至京城候审。
  而崔县令之所以刚得到密信,就敢提前带人将现任御史扔进大牢,最大的底气来自密信的落款。
  那是可以代表半座朝堂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