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稳婆有口难言,只得点头称是,“多谢程小大夫指点,我以后去接生,一定会好好清理干净。”
  “不知程小大夫用的这医用酒精,要多少银子一两?”
  程小棠招招小手,脆声道:“现在还没到卖的时候。洞阳,你去拿二两的瓷瓶来,先用一阵子再说。”
  医用酒精的度数太高,她真不敢轻易流向市场。
  这年头酒精中毒没处抢救,是会死人的。
  王稳婆虽没达成心愿,好歹得了一瓶珍贵的酒,牵着儿媳妇千恩万谢地坐着驴车离开。
  待求诊的伤患们离开后,栖云道长带着徒弟徒孙们好好吃了一顿大鱼大肉补身体。将记录脉案的事扔出去后,总算感觉到师门壮大的好处。
  “棠宝,你那个大徒弟不中用,不如再收几个像样的。”
  “抱朴子,你也别关门了,崔云朝那小子肯定不介意多几个师弟师妹。”
  “玄诚是个稳重的,收满十二个徒弟最好。”
  被点到名字的人都在埋头苦吃,敷衍地嗯了几声,完全不将栖云道长的嘱咐当一回事。
  义诊前两天知道的人不多,接下来才是硬仗。
  多亏月出观去年起靠卖酒攒了不少银子,珍贵的药材流水般送出去,也还撑得住。
  彭府尹向来不会放过表现“爱民如子”的机会,得知此事后,特意挑了一个下雨天,亲自来月出观探望求医的伤患们。
  当众勉励一番后,他以官府可以出钱出力支援义诊的名义,想从栖云道长手里拿到做出医用酒精的方子。
  容成坊那家千日醉酒楼,背后的东家就是彭府尹。
  在他担任临安府府尹之前,就经营了数年,一直以珍贵的陈酿着称,在城里颇受世家子弟欢迎。
  如今快被破北斗打压得关门了。
  来之前,彭府尹已经拿到了不能喝的医用酒精,让手下的幕僚研究分析,认定制作的方法绝对与罗汉醉有相同之处。
  只要能酿造出更好的酒,千日醉就能起死回生,还可以作为礼物赠与京中贵人。
  可惜彭府尹的官威在月出观毫无用处。
  栖云道长对他的建议置若罔闻,连眼角余光都懒得分给添乱的一行人。
  再过几个月,临安府就要来新府尹了,也不怕有人使什么阴招。
  程小棠端着清洗过的羊肠线匆匆跑进来,差点撞上跟在栖云道长身边的彭府尹,见他毫无离开的自觉,只得开口挑明,“府尹大人,您挡道了。”
  刚才她给彭府尹诊脉时,只是劝他节制就换来了三千七百积分。
  可见此人心胸狭窄,不识好人心。
  彭府尹被目中无人的师徒二人气得不轻,正要施展恩威并施的手段,就看到枢密院指挥使从炼丹房走出来,险些没控制住表情。
  “莫大人,您怎会在此地?”
  被称为莫大人的年轻男子,正是在三月三十日出手为月出观维护秩序之人,也是当朝枢密院指挥副使。
  位极人臣,重权在握。
  “本官的行踪,何时需要向临安府府尹汇报?”
  彭府尹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留情面,心中既恼怒又惶恐,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笑道:“大人既有公务在身,下官就不打扰了。”
  转过身,脸色就立马沉下来,带人疾驰离开。
  他要去找那些吃干饭的废物算账,连枢密院副使到临安府这种大事都没人发现,养他们还不如养猪。
  与彭府尹擦肩而过的一辆不起眼的驴车里,正坐着忐忑不安的王稳婆。
  那日拿着程小棠给的二两酒回家后,她就放弃了发一笔横财的心思。结果第二日,家里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问她想不想送孙子进书院读书。
  王稳婆当然想,也不敢不想。
  程小棠打量着几日不见就憔悴了许多的王稳婆,好奇道:“你连这个都跟我们说,没关系吗?”
  一般情况下,受人指使,应该要隐瞒交易的过程吧。
  王稳婆搓了搓手,讪笑着解释,“那位公子说了,不得对栖云道长、抱朴子道长以及程小大夫有丝毫隐瞒。”
  其实她知道的并不多,最初只是想搏一搏。
  去年腊月初,王稳婆曾去周府为周二老爷的爱妾接生,母子平安,得了丰厚的赏钱。
  领赏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下人们议论府上的周九夫人,刚被诊出身孕,就要躺在床上养胎,轻易不能翻身,可遭罪了。
  她这人虽然守不住秘密,却爱打听事。
  从冯稳婆嘴里得知,周九夫人有可能是怀了双胞胎,胎象极为不稳。
  更重要的是,这一胎是遗腹子。
  若是有个万一,周九老爷这一脉就算是断子绝孙了。
  因此冯稳婆在老程家给方氏接生时,见识到栖云道长和程小棠以防万一的准备,才动了心思。
  要是能给周家引荐厉害的大夫,换来母子平安,必定能有重赏。
  周九夫人的情况特殊,周府没有声张,暗地里将临安府一带的知名大夫和资深稳婆请了个遍,却没人敢打包票。
  冯稳婆前两天去看过周九夫人,经验丰富如她,都有些胆颤。
  别说母子平安,就是保小都未必能保住。
  栖云道长听完冯稳婆的话,对周九夫人的情况不置可否,没说能救,也没说不能救。
  只让王稳婆回去等消息。
  抱朴子和程小棠自然听师叔\/师父的安排,老实地回屋休息。
  是夜,雨声渐停。
  程小棠盘腿坐在床上,摸着胖乎乎的下巴,疑惑道:“既然是遗腹子,那更应该好好对待孕妇才是,怎么就严重到需要剖腹产子的程度?”
  应寒刚从徐府回来,一身劲装犹带寒气,叹了口气道:“怪不了周家人,天生的。”
  周九夫人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子,年幼时家中遭逢巨变,险些殒命,以至于身量较寻常女子更为娇小。
  “大概就这么高吧。”应寒用手比划了个高度,叹息道,“别说是双胞胎,就是个头稍微大一点的胎儿,都未必能顺利生出来。”
  说句不好听的,周家人若是真在乎周九夫人的性命,就不该让她留着腹中胎儿,
  只是谁都没想到,周九老爷二十多岁的壮小伙,说没就没了。
  别说周老夫人不可能舍得小儿子的骨肉,就是周九夫人自己,也宁愿以命换命,生下遗腹子。
  巧合的是,莫大人也为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