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云道长想到的解决方式很简单:以毒攻毒。
  既然三位老人家每天精力旺盛,那就再请一个精力更旺盛的人回来,即不到六十岁的低龄老人萧崇。
  正好京中因为谢淑妃被打入冷宫乱成了一团,程小棠想买的铺子也买完了,商业版图终于填上了京城。
  江南世家富豪出手阔绰大多是因为家底厚,京城的权贵一掷千金不眨眼更多是因为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越是权力交迭的情况,越不会有人轻易得罪兵权在握的封疆大吏,即便萧崇和萧家十二卫都离开京城,也不会有人敢在这时候为了银子动手脚。
  为此栖云道长还跟萧昀舒做了一项不为人知的交易,终于将四个老头凑成了对。
  萧崇对信国公,季大师对冲虚子,解放朝气蓬勃的自己。
  春耕在即,程小棠在挖矿的同时还得分神将系统兑换出来的麦种巧妙地混入到粮铺中,忙得不可开交,没能察觉到师父的怨念。
  直到萧崇出现在眼前,才得知洪州的家里也越来越热闹了,除了师父,就是别人的师父,反正都要给她上课。
  除了冲虚子道长,他因为说程小棠有慧根建议她去万寿宫清修,被萧昀舒列为了黑名单。
  萧崇是在会试放榜之后出发的,给程小棠带来了程天禄通过会试的好消息。
  虽然有些遗憾没能拿下榜首会元,没机会达成三元及第的成就。但成为贡士,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就等于一只脚迈进了进士的门槛。
  程小棠对自家二哥很有信心,也不会小看其他寒霜苦读数十载的竞争对手。
  进京赶考的解元有许多个,会元却只有一个。程天禄能拿到第三名已经是人中龙凤,只要在两个月后的殿试稳定发挥,最差也能捞一个三甲进士。
  当然,对于望哥成龙的程小棠来说,还是要尽最大的努力为二哥祈福,最好能气运爆棚拿一个状元回来。
  到那时候,她去世多年的爷爷肯定会过上顿顿吃猪头的好日子。
  程小棠为程天禄祈福的方式很简单:办学堂,做义诊。
  义诊已经驾轻就熟,经验丰富的栖云道和萧昀舒都在,还有万寿宫的支持,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创办学堂却是头一遭,光是招揽合适的负责人和授业夫子就花了不少功夫。
  大荣朝识文断字的人可能连百分之二十都没有,这些人中大部分也只认识千百八个汉字,勉强读通千字文,会一些简单的算术。
  洪州地处山岭地带,耕地不多,百姓们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也只能勉强维持温饱,攒不下什么钱财。
  即便生活如此艰难,也有很多人会从牙缝里省下一文两文的钱。
  他们最大的希望莫过于有朝一日让子孙后代读书识字,至少能看懂官府公告和契书,以免当睁眼瞎被人欺负。
  然而这样朴实无华的愿望,很多时候也无法实现。
  除了承担不起淑秀外和纸墨笔砚的费用外,没有人教书也是原因之一。
  可惜但凡有些水平的读书人,都会一门心思准备科举考试,期待着金榜题名改写人生。
  给孩子们教书固然能赚取银钱,却要将大量时间花在最简单的启蒙书上,对于再战科考而言几乎没有什么益处。
  幸好程小棠的认知中也不是没有先例,胡里正创办的胡氏学堂就是很好的参考例子。
  一月三百文钱的束修,以武泰镇的平均水平举全家之力起码能供一个孩子上学,稍微富裕一些,就能让家族中的孩子都识字。
  若是有读书的天分,考入甲班后,不仅不用缴纳束修,每个月还可以领一百文钱补贴纸墨笔砚的开销。
  而胡里正邀请来主持大局的白老夫子在科举上屡次落榜,教书育人却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为胡家培养了光耀门楣的胡大学士。
  虽然并不是每个学堂都能做到胡氏学堂的程度,有书可读总归能给予人希望。
  知州大人既然总想帮忙,程小棠就拜托他依照白老夫子的待遇,寻找德才兼备又对贫苦百姓有同理心的秀才。
  最好是出身农家且不忘本的,无需资历,品德放在第一位。
  程小棠要开设的学堂不只是针对懵懂无知的孩童,而是所有想要识文断字的人。
  不限男女老少。
  此言一出,许多秀才当即就表示有辱斯文,开双倍束修都不愿意接受。
  洪州的风气比临安府保守许多,城里没有任何女子学堂,只有一小部分书香世家的小姐能有机会跟着长辈识一些字。
  考场不顺的秀才们觉得教书都是委屈自己了,更不用说以堂堂秀才老爷的身份给乡野村妇们上课。
  秀才们挑三拣四不愿意,程小棠还嫌弃这些人品德不过关呢。
  反正她也不着急,光是季大师带来的徒弟和书童,就足以支撑起学堂的前期需求。
  开采丹矿的矿工培训得差不多了,等到四月初就可以正式动工。
  这一批矿工都是本地人,程小棠规定他们的妻儿可以优先进到程氏学堂,不仅免除束修,在三月一次的考试中成绩优异者还能获得补贴。
  没想到秀才没找到,却意外找到了一个因伤致残的老举人愿意来学堂教书。
  普通的学堂,夫子们能有秀才水平已是少数,像袁山长这样得了二甲进士最后选择教书育人的人只会出现在顶级书院。
  举人与秀才看起来只差着一道考试的门槛,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举人就算无法再进一步,也可以等待当官的机会。运气好的话,没几年就能当上县丞或主簿等官职,成为真正的官老爷。
  然而这位蒲举人的运气却相当差,好不容易等到了当县丞的机会,却被不明人士打断了腿。
  同样断掉的,还有他的仕途。
  程小棠打量着大腹便便的蒲举人,还真看不出眼前的富家翁如此高风亮节,“蒲举人,您老种过地吗?”
  蒲举人摇头道:“说来惭愧,老夫虽出身农家,自小家里就不让下地,未曾种过一株水稻。”
  “那你知道学堂除了启蒙之外,主要教什么吗?”
  蒲举人富态的胖脸上露出笑容,“正因为知道,老夫才想做一回夫子。”
  当年他得知右腿不可能再恢复如初,县丞的位置已经给了其他人,他连死的心都有了。
  后来想通了,起码辛苦考来的举人功名不会因伤取消,举人老爷好歹也是个老爷,日子总比小时候好过等多。
  这些年靠着名下田地不用缴纳赋税这一条,努力经营,逐渐成为小有家产的地主。
  蒲举人早在程小棠来之前,就已经托人买了《农书》回来钻研多日。他是农家出身,深感若是书中的种地方法能够普及,必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因此听说程小棠要在洪州办学堂,正在寻找教书先生,他立即将手头的事情交代给管家,跑来毛遂自荐。
  程小棠又问了几个《农书》上的问题,蒲举人对答如流,还有些在洪州实践后的思考。
  至于学识方面,能考上举人就是最好的证明。寒霜苦读十几年,那些经文策论早就刻在了脑子里,教大字不识几个的人绰绰有余。
  “学堂以后就拜托您老了。”
  程小棠对蒲举人简直不能更满意,“束修自不用说,我还可以送您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