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小巷中大雪纷飞。
  那酒糟鼻的汉子接过钱袋,打开钱袋看了看里面黄澄澄的铜钱,便放肆的笑了起来:“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见沈烈服软交出了钱袋,几个年轻的泼皮也放肆的嬉笑起来:“我认得你,你姓沈……是勾栏胡同的一个破落户。”
  “猪狗一般的东西。”
  似乎沈烈这样的人,一来没什么背景,二来有点浮财,便是街头泼皮,无赖之人最爱勒索的目标。
  “哈哈哈。”
  于是在泼皮们不怀好意的嬉笑中,沈烈只是笑脸相迎,不停的点头哈腰:“是,是。”
  嬉笑中,酒糟鼻的汉子拍了拍沈烈的脸,放肆道:“你这等猪狗不如的东西,想必也不敢报官。”
  沈烈又赶忙赔笑,点头哈腰:“是,是。”
  说话间,这汉子绕过了沈烈,便又看向了怯生生,抱着沈烈胳膊的芸儿,那双三角眼便眯了起来。
  汉子看着芸儿煞白的小脸,又嬉笑道:“只是可怜这么个小美儿,跟着你挨饿受冻,不如……跟了我吧。”
  说着,那布满青筋的脏手便向着芸儿的小脸摸去。
  沈烈一僵,笑容僵在了脸上。
  眼看着芸儿惊慌失措的向后躲闪……
  沈烈抬起腿便是狠狠一记直踹,如闪电一般踹在了酒糟鼻汉子的小肚子上,巷子里便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声在夜幕下的巷子里回荡着。
  如此凄厉。
  随着酒糟鼻汉子抱着小肚子躺下了,惨叫着,满地打滚,沈烈一不做,二不休,抡起包袱狠狠砸在另一个拦路的泼皮脑门上。
  做完了这一切,沈烈便将芸儿狠狠往巷口一推,从嗓子里憋出了一个字:“跑!”
  芸儿慌了,怎么也迈不开腿。
  却又被沈烈狠狠推了一把,厉声道:“跑!”
  此时身后响起几声咒骂,沈烈再也顾不上芸儿,回转身,拦住了剩下的四五个泼皮,然后发出了一声爆吼。
  “来!”
  嘶吼,咒骂声中,巷子里混战成一团。
  凭借打了几年地下黑拳练就的好伸手沈烈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又一记快如闪电的大摆拳放倒了一人。
  同时闪身避开了一把铁锤,手臂上便挨了一记铁尺,一阵麻木过后是钻心的疼。
  几个泼皮咒骂着,挥舞着铁尺,铁杵抡了过来,沈烈只得忍着钻心的疼痛边打边退。
  可脚下一个趔趄,沈烈滑倒在地,险些又挨了一铁尺,便就势一个翻滚踹倒了一人,然后跌跌撞撞爬了起来,头也不回的疯狂逃走。
  好消息是芸儿已经跑远了。
  风雪中,幽深的巷子里咒骂声此起彼伏。
  生死关头沈烈咬紧了牙关,一边打一边跑,还时不时的停下来,抽冷子给追兵来一下狠的。
  此时……
  一个红了眼的泼皮眼中闪烁着凶光,往怀里一掏,亮出了一把明晃晃,亮闪闪的短匕,嚎叫着向着沈烈扑来。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此时沈烈再也不敢逞强,撒开脚丫子便大步流星的跑了,头也不回的钻进了一条巷子。
  可那群泼皮却紧追不舍。
  渐渐的,沈烈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与那些泼皮拉开了距离,瘦长的身形消失在了幽深的巷子里,也不知跑了多远。
  沈烈脚下一滑又是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蹲儿,赶忙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顿时便觉得一阵气喘,腿软,汗出如浆。
  这具被酒色掏空的身体,经过了沈烈一个月的锻炼之后,还是有些弱,经过了如此剧烈的打斗,奔跑之后有点顶不住了。
  听到身后嘈杂的脚步声,咒骂声……
  沈烈心中发急,往左右两侧看了看,似乎这巷子的两侧是几家成衣铺子,他此时已经无路可走。
  便咬着牙后退了几步,然后踩着一面墙壁,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蹭蹭的爬了上去,又向着院子里落下。
  落地时就势一个翻滚,卸去了冲击力。
  沈烈慢慢的爬了起来,站在一家成衣铺子的后院里,拍了拍手上的烂泥,不由得轻出了一口气。
  暂时安全了。
  夜幕下风雪漫天。
  沈烈躲在成衣铺子的后院里,掐着腰,喘息了片刻,才觉得体力慢慢恢复了过来。
  往周围看了看。
  四下无人。
  看来这家成衣铺子早已打烊。
  沈烈松了口气,便一瘸一拐的走向了铺子的窗户,又试着推了推,随着窗户敞开了一道缝隙,沈烈如释重负的爬了进去。
  天无绝人之路。
  在一片幽暗中,沈烈往周围摸了摸,似乎这铺子里到处都是衣裳,还是很高档的绫罗绸缎,还有价值昂贵的皮草大氅。
  看来这还是一家高档成衣铺子。
  柳白摸索着扯来一件大氅,裹在身上,然后龇牙咧嘴的坐下了,摸了摸疼痛难忍的胳膊,被铁尺击中的部位已经开始肿胀,淤青……
  “哎。”
  沈烈叹了口气:“这世道。”
  他的小摊才摆了一个月,便被一伙泼皮给抢了,险些连命都没了。
  沈烈可算知道为什么李自成进京的时候,这京城几乎毫无抵抗,一个诺大王朝二百年积累下来的顽疾呀。
  升斗小民生活的太艰难了。
  沈烈在铺子里躲了半个时辰,琢磨着那伙泼皮应该是走了,才站起来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此时一阵寒意刺骨,沈烈又冷,胳膊又疼,又担心芸儿的安危,便咬了咬牙,打算从窗户钻出去找芸儿。
  可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随着铺子门被人推开,沈烈只得后退了几步隐入黑暗,藏到了衣服架子后面。
  有人提着一盏灯笼走了进来……
  沈烈从成排的衣衫后面看了过去,才发现走进来的竟是两个女子。
  这两个女子,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妇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看年纪三四十岁了,似乎是这成衣铺子的掌柜。
  紧随着妇人走来的是,竟是一位衣着华贵的美貌年轻女子,这女子二十出头,身段娇柔窈窕,肤白貌美。
  她身上穿着一身素白棉袍,戴着一顶纯白的狐狸皮帽子,华美的皮裘坎肩上落满了积雪。
  那张巴掌大的如玉俏脸在昏暗的烛光摇曳下,散发着玉石一般晶莹的色泽。
  从这年轻女子的气度,样貌,身段,穿着,打扮来看,便知道这是大家闺秀,极有可能还是一位官家小姐。
  人是绝色。
  清幽气息扑面而来。
  淡雅秀逸,唇红齿白……
  这样的人间绝色让躲在衣架后的沈烈呆了呆,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自主的看着这绝色女子精致绝美的脸蛋,便再也挪不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