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吃瘪的沈烈老脸微微发红,又尴尬,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张静修便憋不住想笑,似乎……
  这个年轻男子的一举一动,让她忍不住的想要针对,想要揶揄一番,看着他出丑的窘迫,她便会觉得开心。
  张小姐的窃笑中。
  沈烈羞怒道:“大掌柜!”
  你真的够了!
  见沈烈有些恼了,张静修也知道太过分了,赶忙习惯性的用折扇挡着脸,勉强将那笑意收敛住了。
  可是那夸大儒服包裹下的香肩依旧不停的抖颤着,显然……
  她还在偷笑。
  沈烈脸一黑,也拿她没什么办法,便只好捂着嘴发出了几声尴尬的轻咳,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在佳人面前献了丑,沈烈虽然脸皮很厚,可是微红的老脸还是忍不住一阵阵发烫。
  不远处坐着的张魁,看着自家小姐不停抖颤的香肩,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傻笑了起来。
  “哦……呵呵。”
  可张魁心中却又带着几分疑惑,有这么好笑么?
  一番嬉闹过后。
  芸儿终于把账算好了,匆匆从柜台里走了出来,用葱白的小手将账本递到了沈烈手中,然后眼巴巴的看着。
  沈烈接过账本端详了起来。
  对于记账这种事,他也并不陌生。
  作为一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北漂,曾经跟传销组织混过一段时间,沈烈对于流水账还是懂一些的。
  只粗略看了几眼。
  沈烈便在账本上指了指,轻声道:“这里记错了,大伙的薪俸不能记在成本里,要提前支出,若不然,这账便对不上了。”
  “这里也不对。”
  沈烈拿着一本流水账,细心指点着:“本店的租金,修缮费用也不能记在成本里,要平摊到每个月里。”
  这便是十分简单的复式记账法,沈烈做起来游刃有余,做生意嘛,账都记不好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芸儿认真的听着,若有所思道:“哦……”
  随着沈烈将账本上记错的地方一一纠正,芸儿便匆匆走进柜台,将账目重新整理了一遍。
  片刻后。
  芸儿再次将账本递了过来。
  沈烈检查过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又将账本递给了张静修,然后恭敬道:“大掌柜您看这账本?”
  张静修赶忙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用纤纤素手接过账本,只看了几眼,那好看的黛眉便皱了起来。
  她觉得一阵眼花缭乱,这进项,出现,成本……
  看上去十分复杂的样子。
  张静修只好耐着性子,视线从那密密麻麻的数字上掠过,可是那双明眸却不由自主的迷茫了。
  她出身首辅之家,自幼受到父亲与哥哥们的影响,对算数杂学,记账虽然不能说精通,可绝不是个外行。
  可是……
  这账本真是奇了,所采用的既不是传统的筹算法,也不是如今流行的珠算法,也不是繁体字的数字……
  而是由一个个奇怪的符号组成,这就直接导致了这账本,看上去好似天书一般。
  根本看不懂!
  张静修认真看了片刻,又是一阵头晕眼花,便有些狐疑的抬起头,皱眉道:“这是什么鬼画符?”
  沈烈忙道:“这叫流水账。”
  张静修一呆,又道:“那这些呢?”
  沈烈笑道:“这叫阿拉伯……天方数字。”
  天方国便是这个时代,大明对阿拉伯王朝的官方称谓。
  张静修明眸中便又是一阵雾气朦胧,天方国她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这鬼画符一般的数字……
  她是真的没见过。
  “是么?”
  看着沈烈胸有成竹的样子,张静修心中也有些吃不准了,只好又轻声道:“不过,这……”
  沈烈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心中不免有些得意,便轻声道:“芸儿,拿笔墨来。”
  为了证明这账本是真实有效的。
  沈烈索性拿起毛笔,在一张记账用的熟宣上,用阿拉伯数字写写画画起来,从一加一开始列式计算。
  一时间,小店里只有沈烈的声音,还是毛笔落在宣纸上发出的轻响,随着一连串的加减法计算公式写了出来。
  沈烈觉得有些渴了,便放下毛笔拿起了茶碗,喝了一口凉茶,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嗓子。
  此时才发现……
  佳人近在咫尺,清幽气息扑鼻而来,腰背挺直正在很认真的听着,那明眸中闪烁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
  这认真可爱的俏丽样子,又明艳又聪颖,像极了一个正在认真听讲的小学生,不过那双明眸中依旧十分茫然。
  沈烈笑而不语,假作不知。
  在这个以珠算,筹算流行的时代,想要看懂这账本上的复式记账法,实在太难为她了。
  沈烈琢磨着,想看懂这账本至少也得初中学历吧。
  咱虽然学历不高,可毕竟也是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还在传销集团混过的人。
  在这个商业发达,珠算记账十分普及的时代,沈烈的记账方法未必有优势,可是却有着极大的优点。
  一是容易学。
  二是简单明了,十分方便。
  并且这不过是最简单的小学数学加减法,沈烈琢磨着,我要要是把九九乘法表说出来。
  那岂不是?
  于是不知不觉之间,知识的气息在空气中流淌着。
  直到护卫头子张魁憋不住了,站起身,轻道:“公子,天不早了,咱们该回府了。”
  张静修被惊醒了,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夕阳已经落山,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
  她揉了揉眼睛,不由自主的又看了看这账本,芳心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再一次。
  她被这个奇怪的男子在智商上压制了。
  芳心中带着些许不忿,张静修将账本随意往桌子上一搁,便盈盈起身,整了整有些皱褶的儒服。
  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于是,张小姐便带着几分矜持,扬起了洁白的脖颈,故作不耐烦道:“这生意上的事本公子懒得过问,你做主便可。”
  那骄傲的神色好似在说,以后少拿账本这些破事儿来烦我,我张大小姐只管年底分红便是了。
  沈烈心中窃笑,也不揭破,赶忙道:“哎。”
  一边陪着张大小姐往外面走,沈烈一边殷勤的恭维着:“大掌柜慢走……再来呀。”
  看着这位大小姐急匆匆的翻身上马,带着几个护卫扬长而去,沈烈脸上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
  入夜,沈家。
  累了一天的芸儿早已睡下。
  洗了个热水澡,沈烈惬意的躺在了院子里,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眼中闪烁着睿智的神色。
  小院里静谧祥和。
  沈烈的心思也飘到了九霄云外,并未将账本的事放在心上,而是为店铺的进一步发展做着打算。
  在沈烈看来,他这小店的优势在于廉价,口味独特,薄利多销,可劣势也在于口味太过单一,利润率不高。
  沈烈双目微闭,沉吟着,如今卤煮火烧这门生意,金字招牌已经立起来了,是时候提升利润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