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胆子大一些,瞒着别人搞上个十台,八台的在家里放着,再雇佣几个七大姑,八大姨的来干活。
  那几个月下来,你就得是村中首富了。
  倘若你后台足够硬,不怕别人的强取豪夺,那就搞上个几百上千台,一年下来妥妥的可以富甲一方!
  倘若没后台,那可千万不要炫富。
  若不然。
  只怕会被那些效率低下的手工业者活活打死。
  而发明了珍妮纺纱机的那位仁兄,就是这样一个聪明人,他就没敢将这玩意拿去申请专利。
  而是在家自己偷偷造了一些机器,闷不做声的赚了一笔钱。
  在众人疑惑目光的注视,沈烈神采飞扬,便挽起了袖子,走上前想要给众人演示一番。
  不就是纺纱么。
  能有多难。
  可是上了手,沈烈倒腾了半天,折腾出了一身的臭汗,也还是没搞清楚这玩意的工作原理。
  于是在一阵尴尬过后,身后传来了一声女子的轻笑:“沈大人……不如让妾身试试?”
  随着一阵香风袭人。
  纤腰款摆。
  素衣飘飘。
  李常氏盈盈走来,白皙俏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可算替沈大人解了围,在众人注视下先弯腰取了几个锭子,然后便伸出了纤纤素手。
  将锭子放好……
  她便又轻轻提起了长袍下摆,仪态端庄的坐到了这奇怪的纺纱机前,试着摇动了木柄。
  果真是行家。
  随着李常氏熟练的摆弄了一阵,有八个轮子的并联纺纱机,便吱吱呀呀的动了起来。
  在木料滑轮的摩擦声中,八个锭子一起转动,八根棉线便在众人的眼中轻轻弹动起来。
  而此时。
  这库房中早已是一片沉寂。
  不知是人美。
  还是那细细的棉线好似拥有什么魔力,让戚继光和李素素等人都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随着粗纱一根根纺成了细纱……
  李常氏停了下来,盈盈起身,看着这神奇的机器发出了一声轻叫:“老天爷!”
  瞪大了明眸。
  吃惊的捂住了嘴。
  看着那精纺出来的细纱,那八个一起转动的锭子,她的神情好似瞧见了一头史前怪物。
  “这?”
  这逆天了呀!
  而戚继光深邃的眼中,也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精光,发出了畅快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哈。”
  “好东西!”
  但凡不痴,不傻,也知道此物的价值。
  这一台机器的效率,顶的上别人八台,这是什么概念,建一家纺纱工厂的利润相当于别人八家!
  再加上雇佣人工的费用,成本……
  你这么干。
  还让不让同行活了?
  戚继光啧啧赞叹。
  叹为观止。
  而欢笑声四起。
  众人好似看到了财源滚滚,看到了一座金山银山,也终于明白沈烈要兴建这码头的底气何来。
  这跟抢钱也差不多了呀。
  这利润……
  大概比山西票号的高利贷生意也不遑多让。
  欢声笑语中。
  只有白小娘子用一双明眸,看着李常氏与她的夫婿谈笑风生,却不由自主的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小嘴儿。
  在心中轻轻的哼了一声。
  “狐狸精!”
  赞叹中。
  沈烈再三叮嘱道:“这纺纱作坊得偷偷建起来,就建在天津卫码头上,请诸位别走漏了消息。”
  传出去。
  这便是一场轩然大波。
  戚继光,李常氏深以为然。
  一转眼又到了晚上。
  海滩上。
  波光粼粼。
  篝火猎猎燃烧。
  戚继光军务繁忙,带着十来个护卫连夜赶回密云大营。
  而沈烈则一身是闲,便索性与自己的外室,还有两位女客在沙滩上露营,吃烤鱼,烤虾……
  赏月,赏海景,赏美人儿。
  再来上一壶秋露白。
  细细的品。
  酒不醉人人自醉。
  而不远处波涛阵阵。
  海上生明月。
  浪头一个接一个的打在沙滩上,几人盘膝而坐,吃饱了,喝足了,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起来。
  说不尽的悠闲雅致。
  而直到此时,李常氏仍旧无法隐藏形容心中的震撼,低着头,扒拉着手指头盘算着,这成片纺纱作坊建成之后。
  将会给这天津卫,给这大明纺纱行业带来的巨大变革。
  可她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欲言又止。
  最终。
  她还是鼓足了勇气,轻声道:“妾身有一事不明……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烈笑道:“总镖头但讲无妨。”
  于是。
  李常氏便咬着银牙,说出来自己的担忧:“大人的巧思,妾身叹为观止,可倘若这些大作坊建立起来,这种……纺纱机若是大行其道,那岂不是……让这天下间的女子都没了活路?”
  虽小门小户出身,可李常氏执掌平遥镖局多年,自然有着远胜一般女子的见识。
  她想到的是,纺纱可是大明家家户户的祖传手艺。
  你这么干。
  你这里一个人干八个人的活,这不是让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子没了生计,这不是害人么?
  “嗯?”
  瞧着她月光下明艳慑人的娇艳脸蛋,沈烈十分意外,万万没行到这女子竟一眼便看出了这纺纱机的弊端。
  她一个寡妇敢出来抛头露面,自然有几分见识。
  她自然不懂第一次工业革命,便是因为各种机械的出现,导致小农经济的破产为开端,而破产后的农民形成了大量闲散劳动力。
  而后。
  这世界上便有了工业,有了工人阶级。
  想了想。
  沈烈轻声道:“总镖头言之有理,如此这般……让这些女子走出家门,进作坊里做工便是了。”
  不这么干。
  大明如何领先世界进入工业化进程?
  一想到两次工业革命,竟然爆发在鸟不拉屎的大不列颠儿,让一个弹丸小国成就了日不落。
  沈烈便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啊!
  大明差哪了呀?
  我大明不论是技术,人口,科技,商业贸易,资本积累都遥遥领先,为什么工业革命没有爆发在大明。
  凭什么呀?
  “啊?”
  这一句话。
  却将李常氏惊呆了,又吃惊的捂住了红润的小嘴儿,丰润的娇躯一颤,芳心中砰砰乱跳起来。
  “这……”
  李常氏是个极为传统的女子,她觉得沈大人这想法可真是太大胆了,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月里。
  他竟然想让女子们走出家门做工……
  这可真是大逆不道呀。
  而沈烈却幽幽叹气,看着李常氏又吃惊,又慌张的样子,他似乎找到了答案,为什么大明没有爆发工业革命?
  因为封建礼教。
  吃人的礼教,不允许女子们走出家门,走进工厂和大型作坊,可纺纱,织布,刺绣这些精细的工作不让女子们来做。
  难不成让五大三粗的男人来做?
  幽幽叹息中。
  沈烈又洒脱一笑:“总镖头不必忧心,离那一天还早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