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人等的指指点点中。
  车来了,马也找来了。
  沈烈便赶忙翻身上马,又将两个从东瀛绑回来的贵族送到一辆四轮马车上,便向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马车里。
  被人粗暴的塞进车里,本已经做好了受苦打算的东瀛少女茶茶,背靠着柔软的靠背,明亮的眸子又亮了起来。
  没有预料中的颠簸,反而……
  软软的。
  十分舒适。
  这让坐惯了轿子,还有两轮推车的东瀛少女十分意外,在颠簸中,甚至不由自主的挺直了细腰,开始享受了起来。
  “嗯……”
  随着马车的颠簸,从少女的樱桃小嘴里溢出了一声呻吟,并且她也没有打算掩饰,这便是东瀛贵女的性格。
  比较放的开。
  那明眸一转,茶茶看向了坐在对面的岛津家久,发现这不中用的小白脸竟然吓的瘫软了……
  好似丢了魂魄一般蜷缩着。
  那神情是如此的呆滞。
  于是茶茶便翻了个白眼,发出了一声冷哼,她可真是鬼迷心窍了呀,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和这个窝囊废做朋友呐。
  滴答滴答的马蹄声中。
  正前方。
  京城已经不远了。
  紫禁城。
  西苑。
  讲武堂。
  压抑中。
  讲武堂中的武进士,以及一墙之隔的内学堂小太监们,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都竖起耳朵偷偷听着。
  那百户节堂中隐隐传来的怒骂声。
  万岁爷又发脾气了,这已经是三天内的不知道多少次了,一切都因为宣大一线的战局很不顺利。
  虽有辽军,浙军大举驰援,李如松,马林等前线将领也几次出塞,试图寻找鞑靼人主力的行踪,却又几次无功而返。
  万岁也只能在宫里干着急,已经嚷嚷着要御驾亲征了。
  正如戚继光所料,万历十年的明军,遇到了从大明成祖以来,每一位马上天子都要面临的巨大困难。
  虽然明军拥有绝对的优势,然而却在茫茫大草原上,压根也找不到鞑靼人的主力。
  当然了。
  明军也不是毫无建树。
  找不到鞑靼人的主力,那便直捣黄龙,李如松所部已经连续攻破了几个来不及逃走的鞑靼小部落。
  如成化朝,正德朝一般,来了个犁庭扫穴。
  既然找不到鞑靼人的主力,那就杀人,杀老弱病残,然后将牛羊都带走,再然后便一把火将草场烧个精光。
  按理说这样做的效果是极好的。
  犁庭扫穴这事儿,其实是成化朝干的最多,成化帝不但扫鞑靼人,扫瓦剌人,也扫建州女真。
  也正是因为成化帝的铁血雷霆手段,才为大明九边获取了百年的平静,还有长达一个世纪的黄金发展期。
  所以成化帝也被黑的最惨。
  可如今。
  西苑里的聪明人,却都知道万岁爷为何发怒。
  前线消息踹来。
  而此时。
  朝野上下,大批言官清流们已经蠢蠢欲动,开始营造气氛,鼓噪士林清议,准备着对天子和武勋集团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讦了。
  借口嘛。
  自然是穷兵黩武,靡费粮草,滥杀无辜,有伤天和,巴拉巴拉的……老一套了。
  不新鲜。
  不过就是鞑靼人杀大明边民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装聋作哑,甚至还满口仁义道德的宣扬着。
  不可擅启边衅,不可破坏大局!
  而大明的边民死了……
  不过就是死了几个贱民,忍一忍就过去了嘛。
  而当明军发起报复,对鞑靼人展开雷霆扫穴的时候,这帮言官清流却好似死了爹妈一般,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
  大肆咒骂着前线将领的残暴不仁。
  就凭当今万岁那个小暴脾气,肯定是忍不了呀,估摸着,又有不少言官要挨廷杖了,而言官群情激奋。
  天子,武勋与文官们又要斗起来了。
  不过。
  这宫里的人也都习惯了。
  眼看着暴风骤雨即将来临,此时,一个守门官低着头,行色匆匆的从外面赶来,给大伙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启禀陛下……东厂千户沈烈觐见。”
  话音落。
  万岁爷微微错愕,怒火稍微平静了一些,轻声道:“宣!”
  而战战兢兢的御林军,太监们纷纷松了口气,千呼万唤之中看,那位沈爷可算是回来了!
  这个年月里。
  大概只有沈爷能平息万岁雷霆之怒。
  片刻后。
  随着沈爷风尘仆仆,带着一辆四轮马车缓缓进入了西苑入口处,御林军都看傻了。
  好嘛!
  咱沈爷这一身的泥呀,原本华贵的锦袍已是破破烂烂,身上竟还带着几道血痕,真叫人大吃一惊,不过……
  看气色倒是极好的。
  御林军哑口无言,心中生出了一个念头。
  沈爷这是打哪来的呀?
  这也要搁在别人身上,那就是君前失仪,是大罪,轻则挨一顿大板子,重则革职查办,永不叙用。
  可沈爷……
  他不是一般人呐。
  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提,便只能看着沈烈又掀开帘布,从那四轮大马车上将两个奇装异服之人拽了下来。
  那俩人还五花大绑,一男一女年纪不大的样子,面目生的十分标致,可这衣裳便十分奇特了。
  看起来便像是两块布缝在一起。
  再然后。
  沈烈便带着二人,径直便向着讲武堂走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御前侍卫们,在风中凌乱。
  “启奏陛下……”
  讲武堂中,小太监匆匆忙忙赶来禀告,可是话音还未曾落下,皇上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嚯!”
  一看到沈烈这般模样,朱翊钧也愣住了,不由得埋怨道:“你这是……和谁打起来了,还弄得这般模样。”
  沈烈忙上前大礼参拜,却被朱翊钧拦住了。
  “免!”
  君臣二人再见面时,便恍如隔世,
  连日来。
  朱翊钧心中的抑郁稍解,而变成了深深的好奇,送过来一个狐疑的眼神,那神色好似在说。
  “这俩人又是谁?”
  看着皇上一脑门问号的样子。
  沈烈便赶忙上前几步,轻声道:“陛下容禀,如今臣有一个好消息,还有几个坏消息,陛下……想先听哪一个?”
  朱翊钧哑然,然后便笑骂道:“莫滑头,有屁快放,有话快说。”
  “哎。”
  沈烈忙擦了把汗,笑着道:“这一路赶来面圣,一路上连口水也没顾得上喝,陛下……”
  朱翊钧脸一黑,便只好让随侍太监去拿水来。
  又开始在心中打鼓。
  根据他对这位心腹爱将的了解,这人开始插科打诨,打马虎眼的时候,那一半就是闯了弥天大祸。
  不过很快。
  朱翊钧又在心中安慰着自己,能是什么大不了的祸事呐,大不了,自己这个做皇帝的替他兜着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