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整肃静的实验室内,夏浠手持一支刚从离心机里取出的塑料管,看着操作台电子屏中闪过的数据思索。
  “夏老师,治疗部刚才提交了汇报,四组病人的恢复情况最佳”
  她扭头看进来的女孩,“一组情况怎么样?”
  池欢放下手里的资料,摇头答,“不见好转,血液科主任,肝胆外科和脑科…,几乎新医联所有的医师都建议取缔单纯药草治疗方案”
  夏浠眉毛轻微皱了一下,把离心管盖子打开,用移液器抽出上层液体,说道,“再等两周,如果结果还是这样,就申请取消一组”
  “好”
  “pts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21代净化机已经是这个时代的极限了”
  夏浠没再接着问,只是觉得pts把话说得太死,虚夸地以为自身技术能代表全球的水平。
  两周后,圣星节当天,新医联所有科研员齐聚在云漓,举办第一届大会。
  “夏组长,我们都很欣赏你的免疫—净化二联方案,因为这确实帮助了四组所有的病患,但是一组,我们一致认为,它不仅是在浪费医联的资源,更是在消耗病患宝贵的治疗时间”
  办公室里,陆瑾通过平板观看会议的现场,在一众医学界不乏声望的人物反对下,夏浠看了看投影屏上各组治疗数据,同意取消一组。
  一个鼻梁高挺,白卷毛的五十多岁男人,用着加州话对众人说,“目前全球形势异常紧张,尤其是m州,五个月来,它不仅有最多的新增疑似病患,还成了暴力犯罪率涨幅最大的国家……,我认为,医联应该取消除四组以外的所有方案”,他低头看向夏浠,示好般笑着询问,“夏组长,你以为呢?”
  “我反对”,夏浠拒绝,伸手把旁边位置连接投影屏的电脑挪到自己面前,用鼠标翻了两页演示文稿。
  作为一组和四组的总负责人,只留下四组,对云漓只有好处,几乎所有的医联成员都不理解她为什么反对。
  “你们还记得新医联的成立的目的吗?是救治所有的永生病患,不止是让他们活着,而是要让他们重新和正常人一样健康,二联治疗可以有效抑制发病,但受限于净化机,并不能完全清除血液中增长的致病因子”
  刚才提议的加州人尴尬地点头,附和,“对,不能取消,我们必须研究出一个完全可行的治疗方案”
  直播有八个机位,陆瑾一直在分屏里找有夏浠的那个,看她在一众医学泰斗中游刃有余。
  ……
  “过年待在实验室就算了,明天可是圣星节,钩月有工作的人都得放假休息”
  夏浠看了看窗外飘摇的大雪,询问背后走来的人,“你知道太白山里的白蟒吗?”
  谷迦鹤点头回答,“听过一些”,又不解,“提这个干什么?”
  “太白山有一种毒虫,它能把卵排进人体内,致人死亡,而白蟒的毒素可以消杀卵分泌到人血液里的微小分子,达到救治的目的”,夏浠按键盘上的快捷键,将电脑屏上的页面最小化,点开桌面上的另一个文件,给他展示,“你看,这是虫卵三种分泌物的化学形态”
  复杂的有机分析子式和结构式被捕捉入眼,谷迦鹤疑惑又诧异地弯下腰细看,说,“永生致病分子的同素异形体?”
  “对”,女孩说话的语气满含期待和喜悦,“所以我打算用两周时间完成新建治疗组的提案”
  “晚一天也不迟,樊姨说你这个月睡眠时间都没达过标,正好阿凝这几天身体不错,想跟你聊天,明天休息”,谷迦鹤伸手拉动椅子,让她离开办公桌。
  她这才点头,“行。”
  两人一起回到宅院,隔着车门远远地看到谷桑凝冲他们招手,小樊在旁边撑伞。
  下车后,谷桑凝将怀里抱着的披风递给夏浠。
  “我去外面接客,你们回屋玩,樊姨,你给她弄点吃的,还没吃饭”
  “是”
  夏浠裹上披风,带谷桑凝一起往自己住的小楼走,问,“迦鹤哥说你有事情要跟我说?”
  女孩点头,“嗯”,举手指向三楼的围台,
  “那个是丞爷爷临走前留给你的东西,我今天早上从樱桃树下挖出来的”
  夏浠好奇上楼,把围台上散着雪山冷木香的小木盒子打开。
  她拿出最上面的一个皮质封面的插销本子,谷迦凝说,“这是丞爷爷的手札,他写过许多本,除了这个,其他的都存进了藏书阁”
  夏浠翻开看,第一页的日期距离现在已经五十多年。
  莺莺,咱们的鸣儿离家出走了,是我的错,没让他感到家该有的温暖。
  ……我让人去北部修了青龙大坝,虽然便宜了段家那些臭不要脸的,但也保护了很多村民不受洪灾。
  今天又有外交官来了,一个是华国的,另一个是m州的讨厌佬,上两杯凉绿茶真是便宜了他们。
  我找到鸣儿了,他活得好好的,还有个可爱懂事的孙女,小丫头的眼睛跟你的一样好看。
  今年冬天,鸣儿一家要回来看我,还带着小曾孙女,你也在就好了。
  …………
  莺莺,咱们小曾孙女有个姓陆的男朋友,是陆昭狗王八的后代,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要他命了。
  我好像弄错了,当年那次围杀,陆昭也是被人蒙在了鼓里。
  那小子对咱曾孙女不错,我想着,老一辈人的恩怨不该牵扯到晚辈身上,你说是不是?莺莺………
  我好像快要去陪你了,莺莺。
  xx22.07.21
  这是手札有内容的最后一页,夏浠看完后小心地合上,又放回箱子。
  之后,她拿出箱底奏折样的薄册,打开来看。
  【嘉礼初成,良缘遂缔。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同心同德,宜室宜家。永结鸾俦,共盟鸳蝶,此证。……】
  册子上,笔锋凌厉的手写字体苍劲有力,极俊逸洋洒。
  她目光停在自己和陆瑾的名字上面,用手轻抚了一下。
  一股愉悦和温暖填满了她心绪,不含伤感,她默默收好亲人对自己的美好祝愿。
  谷桑凝送完东西打算回自己屋,夏浠小心合上箱子,侧身说,“余晖总是向我打听你的情况,你怎么不跟他联系?”
  女孩脸蛋忽然泛红,话像是黏在了嗓子,“我…,我”
  夏浠眸眼微垂下,看着她问,“你想养好病再跟他联系,不想让他担心?”
  “阿凝,你喜欢他?对吗?”
  谷桑凝不会骗人,立马诚实乖巧地点头,“喜欢”
  夏浠,“即使喜欢,也不想看到吗?”
  “想看到的”
  谷桑凝回答得直接,因为事实如此。
  她吃饭的时候会想余晖,走路的时候会想余晖,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偶尔会梦到余晖。
  “我让他来了”
  “啊?”
  “嗯”,夏浠看女孩呆呆愣愣的,伸手压了压她脑瓜上翘起的一撮发丝,“听话治疗,等哪一天你病都好了,小樊姐就不会总管着你了”
  “嗯”
  *
  夜里,夏浠睡得很香,应该说是这几个月里睡眠质量最高的一次,好像是被人抱着。
  清晨,她睡醒验证,床上只有她一个。
  被褥裹得她不自在,往两边舒展时,听见了开门声低响。
  她懒洋洋地侧头看去,没敲门就进来的男人刚好完全暴露在视野。
  是陆瑾。
  她立即坐起身,张嘴喊了一声,“哥哥”
  “那么高兴?”,陆瑾走过去,把水杯放在床头,弯下腰抱了抱她。
  她开心地点头,“嗯”,说,“我想到了一个新的治疗方案,它或许能治愈永生病患”
  陆瑾看着女孩,理解她的高兴更多是为病患,由衷地夸奖,“宝贝最棒了”
  “但这个新方案还只是一个猜想”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对于未知事务的描摹,本来就是不断探索,试错的过程”
  “嗯”
  女孩又躺回床上,握住他手肘,他腰背不受控制地又往下弯,与她靠近,听她柔软粉嫩的嘴巴小声呢喃,
  “好想哥哥抱着睡觉”
  他眼睫不自觉地颤动,压着思欲问,“已经抱了一夜,都忘了?”
  女孩伸出舌尖舔了下唇瓣,晃头,“不记得。”
  陆瑾牙都要咬出声,语气含笑,“还想睡多久?半小时?十分钟,不能错过早饭”
  她要瞒着一个月没吃早饭的事实,只好听话地“哦”一声。
  十分钟过得很快,陆瑾低头看躺在怀里的女孩,握住抱在自己后腰上的小手,拿不开,就妥协地松手,“不是很忙吗,怎么还赖床?”
  她摇头,手挪到他腹部胡乱打转,“就今天一天,因为你来了,我就想多睡会儿,也不可以吗?”
  陆瑾从被窝伸出一只手,轻轻揉着她后脑勺,说,“我留下来陪你”
  “不行,到时候天天赖床还怎么办正事”,夏浠拒绝着,往上爬的手指触碰到了他胸肌。
  她能感受到男人身体紧绷了一下,还从话里听出来委屈,“我好想你”
  他声音低淳,如呓语般,又说,“每天都想”
  从陆瑾回国那天起,两人就很少见面,说实话,他现在很想好好睡一觉,合着她有意或是无意的挑逗,却也还是尽力压忍。
  然而夏浠,不嫌事大地伸手扯他裤绳,乖顺的语气勾着他,说,“上次是我生理期”
  男人安静地点头,淡漠到让人多想。
  “你是不是没有以前喜欢我了?”
  她探求地问着,尾音刚落的那一秒,腰就让人掐住被迫平躺。
  “别在这儿工作了,咱回家”
  怎么一个月没见到面,他老婆就变傻了。
  陆瑾双手固住她,身体力行得证明自己不减的爱意。
  …………
  女孩又睡着了,陆瑾看着眼下漂亮恬静的脸蛋,想她最近应该都没好好休息。
  到了中午,他叫醒她,哄着吃了些饭。
  “明天咱们去墨山看冰雕?”
  夏浠摇头,“要工作”
  “医学会的都放假了,你不用休息吗?”
  “我不累”
  “那我想你了”
  “我想让你陪陪我,也不行吗?”
  “老婆”
  男人声音好听性感,叫得轻,三分像撒娇,又满是引诱,夏浠无法拒绝,“那好吧,给你三天”
  “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