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里正一激灵,推了推年婶儿:“快,跟着翠枝婶儿,千万别让她做傻事。”
  年婶儿也慌得六神无主,闻言立马跟了上去。
  只是她到底迟了一步。
  看着眼前倒塌的土房子,年婶儿呆了神。
  突然,角落里响起张媒婆凄惨的叫声。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狗蛋儿会这么做……你饶了我吧,我给你做牛做马,我这辈子都伺候你……”
  年婶儿慌忙跑过去。
  张媒婆跟个臭虫一样,拖着满是伤痕的身子往角落里缩。
  而翠枝婶儿,正一点一点地把锄头从她小腿上拔出来。
  或许是这月色太惨淡。
  她竟不敢过去劝说。
  可……杀人要偿命啊!
  年婶儿吞了口唾沫,轻声:“翠枝婶儿……”
  何翠枝回头,她脸上迸溅了几滴血花。
  年婶儿一个哆嗦。
  几近拔腿就跑。
  可想起家里闺女,还有家里的地……
  她狠狠闭上眼:“婶儿,这畜生不值得你给她赔上一条贱命,你别想不开!”
  回答她的是张媒婆“啊!”的一声惨叫。
  接着,周围陷入死亡寂静。
  年婶儿缩了缩肩膀,不敢睁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转动僵硬的脑子。
  “婶儿,你……你去挖坑,我帮你扛张媒婆,回头咱、咱就说她不见了。”
  她咬牙道。
  结果一睁眼,被突然凑近的何翠枝吓得往后一退。
  何翠枝擦拭着锄头:“挖啥坑啊?”
  “张媒婆不是……”死了吗?
  年婶儿默默地吞下后面几个字。
  张媒婆身下的土有一片可疑的水迹。
  而她脑壳旁,是一块新鲜出炉的大坑。
  至于她本人,胸腔起伏,不省人事。
  年婶儿安静了一下,片刻后,她唉声叹气。
  “这张媒婆也真是倒霉,家里不知道咋塌了,人还被砸得腿断血流……”
  找补完,她拉着何翠枝的手。
  “婶儿啊,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她说着这话,走的方向却是轰塌的正屋。
  对于角落的张媒婆,就跟没看见一样。
  “快,趁现在没啥人,婶儿赶紧扒拉扒拉。我给婶儿把风。”
  被推过来的何翠枝:“……”
  年婶儿半天没听到动静,一回头,翠枝婶儿还傻站着。
  她恨铁不成钢:“我的婶儿哎,你家都着火了,还不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扒拉点银子,还想啥呢?”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何翠枝找了许久,都没找到一个铜板。
  但这期间,除了她俩,竟没一个人来张媒婆家。
  年婶儿扶着何翠枝往她家走,愤愤而言:“这老婆子也真能藏!”
  何翠枝没说话。
  年婶儿张了张嘴:“婶儿,没啥,房子没了建个更好的。你帮了咱们村这么大忙,正愁回馈不了呢。现在每家每户出点人,帮忙建个新房子,更好!”
  她不敢提“麦穗饱”这几个字。
  只能想着法安慰何翠枝。
  何翠枝突然开口:“不建土房子了。”
  年婶儿:“啊?”
  她有些愣。
  随即道:“婶儿不用担心铜板不够,帮忙的人自带口粮的。”
  何翠枝摇了摇头,看快到家了,没有再解释什么。
  火还噼里啪啦地燃着。
  红色映照在围在何翠枝家前,众人黑黢黢的脸庞上。
  一看到何翠枝的身影,三个娃娃再也忍不住,哭着奔过来。
  “奶,家没了!”
  “哇呜呜,二宝精心喂养的鸡崽子!”
  “三丫的浆浆、三丫的肉肉豆腐、三丫的新衣裳全都呜呜呜……”
  何翠枝挨个揉了揉娃子们的头,没有说话。
  方四甜也过来了,小姑娘头垂得低低的。
  不久前才有了起色的脊背又有了弯曲的迹象。
  “娘,家里的火灭不了,里正说柴火太多了。”
  这些天,村里人帮何翠枝砍了很多柴。
  大火一发不可收拾。
  若不是方里正当机立断,设出隔离带,怕是要烧到林子去。
  现在只能等着它慢慢熄灭。
  何翠枝也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没事儿,娘还在。”
  她目光落到不远处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方二奔身上。
  “你爷和你二嫂呢?”
  方四甜抹着眼泪:“爷在二叔公家,二嫂跟着村里人去追李狗蛋儿了,还没回来。”
  方胡氏还没到家,就碰到报信的许李氏了。
  她疯跑回家,大火已经燃起。
  很多人在帮着救水。
  问了情况,知道是李狗蛋儿翻进自己家,偷了马车,放了火,立马跟人一起追李狗蛋了。
  何翠枝看着火势逐渐变小。
  走过去和方二奔交代了声:“今天晚上先去你爷奶那院对付一晚上,剩下的事等娘回来再说。”
  她握起方二奔的手。
  方二奔察觉到手心异样的触感,正要说什么。
  何翠枝已经离开了。
  方向赫然是李狗蛋儿奔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