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堆着一人高的小山堆。
  都是何翠枝装进房子里带回来的。
  她和家里人正在把小山堆上的煤压碎。
  方三年觉得自己的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忍不住抱怨:“娘,这不是能直接烧吗?”
  娘昨天傍晚一回来,就拿着黑乎乎的石头。
  他现在还记得,村里人看到石头燃烧,惊得都说不出话的场景。
  方三年忍不住一乐。
  何翠枝看他这傻样,抬起的手又落了回去。
  “赶紧干,这关乎到很多人的性命。”
  方三年和方家众人:!!!
  “煤燃着的时候,稍有不慎,就会中毒。”
  方家众人倒吸一口气。
  何翠枝仿佛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所以,我们才要把这些煤压碎。”
  方家众人连忙问:“压碎后就不会中毒了?”
  何翠枝:“差不多,再混点水和土就行。”
  煤块含炭量很高,豆制厂第四区域又有些封闭,稍有不慎就会碳中毒。
  所以,她打算做成蜂窝煤,也更节约资源。
  更重要的是,煤炭直接燃烧,温度太高,吸引有心人关注就不妥了。
  再者,蜂窝煤运输便捷,对家里开饭馆用处也更大。
  是的,何翠枝已经确定下来,要把青鹤楼租下,给方陶氏开饭馆了。
  甚至筹备着,让这饭馆名满大梁。
  只有这样,才能够吸引到权贵。
  她才有机会解决贪污账本里的人。
  思索着这些,何翠枝手上动作也减分毫。
  方家众人亦是如此。
  只有春夏,盯着黑乎乎的煤,眉头紧皱。
  等何翠枝带着方陶氏往县城去的时候,她提出了要跟着一起去的想法。
  何翠枝以为春夏想去看安方堂掌柜,没有拒绝。
  却没想到,上了马车,她没往里坐,反而坐在了自己身边。
  “婆婆,那煤矿山最近赶紧脱手吧。”
  她几乎是气声。
  何翠枝:???
  春夏注意到她的表情,小声解释:“这种矿之前从未出现,但现在已经暴露了,朝廷肯定会把控起来的。”
  怕何翠枝不能理解,她又说:“就金银铜铁矿一样,被朝廷管控起来的矿,即使还是属于你,却赚不了大钱。”
  “趁着现在还没有人处理这新矿,你可以找个县城富户把这煤矿卖给他,赚上一笔。”
  何翠枝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她听完春夏最后一句话,没忍住笑出了声。
  春夏:“婆婆?”
  何翠枝抚平她皱着的小眉头,道:“婆婆我啊,盼着朝廷的人来还来不及呢?”
  春夏疑惑,何翠枝却没继续解释。
  只是在心里高兴。
  朝廷若是真因为这煤矿来人,那她挑选可以解决贪污账本的人选,就更多了。
  不过——
  何翠枝嘴里哼着小调,看了一眼春夏。
  这小姑娘未免也太敏锐了些。
  只是看到煤矿,就能估算出它的价值之高。
  到底是什么家族才能养出这样的人?
  春夏见婆婆心中有衡量,也不再管煤矿的事了。
  见何翠枝又看自己,疑惑的眨了下眼。
  何翠枝摇头:“没事儿。”
  转而认真驾起了车。
  与此同时,县衙内,李师爷从小榻上醒来。
  旁边的主薄见他睁眼,连忙端着一碗药:“你身子骨不行,还追我干啥?”
  正起身的李师爷猛地想起,自己追主薄,却因鳌山煤矿暴露这件事而气急吐血,半路晕倒的事。
  他顾不得其他,抓住主薄的手腕:“明大人呢?”
  主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和你说过了?去鳌山看能烧的黑石了。”
  李师爷身上劲儿倏地没了,软踏踏的靠在榻上,两眼无神。
  被强灌了一碗药也无所觉。
  更是连主薄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直到“啪”的一声,风吹开窗户。
  他才回神。
  乍然坐起。
  迅速走到书桌前,飞快写了一封信。
  事情办砸了。
  如今只有那位大人亲临才能挽回。
  匆匆写完信,李师爷不放心,亲自出了县衙往联络处走去。
  穿过一条胡同时,眼角余光瞥到大道上的马车。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一紧。
  他转身进了不远处的房屋。
  在把信件交给人的时候,低声道:“这次事情都是因为大方村何翠枝……姜婆子和李老三更是折在了她手里。”
  另一端,何翠枝坐在马车上,下意识往一处角落看去。
  却什么都没看到。
  方陶氏从马车里探出头:“娘?”
  何翠枝回神,忽略了心中没由来的一悸,说:“到了,下车吧。”
  方陶氏和春夏下了车,扶着何翠枝下来。
  何翠枝指着不远处的安方堂:“春夏去看掌柜吧,我和你陶嫂子去看看店铺啥的。”
  她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亲眼见春夏进去了,才带着方陶氏离去。
  即使这两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店铺。
  可是每次来,方陶氏都忍不住开心。
  这一次也是一样。
  只是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路,方陶氏心里浮现一个猜测。
  随即,她摇了摇头。
  不会的。
  她之前说租那店铺的都是傻子,娘还附和呢。
  可下一秒,一个两层酒楼就出现在方陶氏面前。
  耳边是何翠枝的声音:“走,咱们再去问问房主,能不能少点钱。”
  方陶氏这下连发呆都不敢,不可置信的看向何翠枝。
  “娘,您要租青鹤楼?”
  何翠枝摆手:“啥青鹤楼啊?人家牌子都揭下来了。”
  方陶氏却从她的话里听出没有否认的意思。
  不管其他,只说:“娘,这一个月可是要六十两银子呐!”
  “我那破手艺,做点小吃食还行,这么大的酒楼,得亏死。”
  “娘,您要是租这个酒楼,那我还不如在豆制厂干呢!”
  何翠枝见她这么抗拒,沉默了一下,只好说:“……我想租这个酒楼,也不全是因为你。”
  方陶氏懵了一下,下意识说:“那不管是啥也不能一个月扔进去六十两银子啊?”
  何翠枝脑筋飞快转动,试图找出合适的理由。
  然而方陶氏看她沉默,什么银子什么浪费,在这一刻全都消失不见。
  她扯起何翠枝的手,飞一般朝酒楼奔去:“娘,你想租咱就租下来!”
  何翠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