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庞沂猛地站起,“治粟令被蛮人抓了?”
  他面色沉如水,不等回来的李齐阳一行详细说明情况,就吩咐左右:“洲尉如今在哪儿?让他速速来见我。”
  “你们在哪儿遇到的蛮子?是北奴还是羌胡……”吩咐完左右,他扭头语速极快的追问。
  随着李齐阳的话,庞沂的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方二奔生死未知,方胡氏也在回来的路上彻底昏死过去,他浑身的气压黑沉得快要凝成实质。
  “其他人呢?”
  庞沂勉强撑着理智,继续问。
  李齐阳:“他们还好,没那么严重,就是身子骨……”
  庞沂打断他:“没事就行,方二奔夫妻俩送医馆了吗?”
  “一到府城就送过去了。”
  “大人,有何要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是李齐阳的回答,后者是疾步而来的洲尉。
  他今日才抵达云中洲,连个停歇都没有,就先往云中洲营地去看情况了。
  庞沂瞬间把李齐阳抛在脑后,急急朝云中洲洲尉说:“蛮子……”
  云中洲周围面色严峻,在庞沂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瞬间,拱手道:“我这就去营地抽调人员。”
  庞沂抬脚:“我跟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目光扫到还未离开李齐阳,脑子猛地闪过什么。
  连忙嘱咐:“何治粟令被蛮子抓走一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先瞒下来。”
  李齐阳愣了愣,随即点头:“我知道。”
  何翠枝来云中洲的时间短,但早已成了云中洲百姓的定海神针。
  若是百姓知道她出事……
  嘶!
  李齐阳不敢想那画面。
  “对了,也先别和她家人说。”庞沂又急匆匆补充了一声,正要快步跟上云中洲洲尉,却瞧见李齐阳面色不对。
  他心里浮现一个猜测:“你……”
  还没问出来,就被李齐阳补齐了:“她家人怕是已经知道了。”
  “方二奔和方胡氏情况不好,回来后我立马吩咐人去了何治粟令家一趟。”
  庞沂咬牙,这下也不跟云中洲洲尉了,高声喊了句:“我在城门口等你。”
  便转身从马厩里牵出马,飞快往云中洲府城唯一一家医馆冲去。
  他到时,哭嚎、喊叫、愤怒、焦急……医馆里已然乱成一片!
  方胡氏手脚被硬生生折断,医馆里的大夫只能止痛,却没办法重新接上。
  而方二奔陷入昏死,情况危急到医馆的大夫也无力回天,甚至摇头摆手说出了“回家准备后事吧”!
  方家上空不知什么时候被无形的阴云覆盖,而这阴云还逐渐朝着整个云中洲扩散。
  乌乌压压。
  而云中洲北边,广阔无际的大草原上却是蔚蓝一片,青翠接壤碧空,迷煞人眼。
  何翠枝却无力欣赏这美景。
  起先是因为离云中洲越来越远,她担心自己后面和囡囡逃脱,却迷失在这大草原上。
  后来就是因为颠簸。
  云中洲在他们视野中变成一个小点开始,这些蛮子就突然改变了队伍模式。
  一个蛮子翻上了驮着她的马儿的背上,挥舞马鞭,马匹的速度顿时直线上升。
  整支马队瞬间进入全速前行的节奏。
  何翠枝连马都不会骑,这样的速度对她造成的影响可想而知。
  当与广阔草原接连的碧空逐渐出现星子时,马队的速度才放缓了不少。
  颠簸了一路,吐了快一路的何翠枝才有精力去观察周围的情况。
  低低矮矮的毡包密密麻麻,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部落。
  警戒在外围的异族男人一个个身形高大,络腮胡让人看不清面容,一双眼睛却利如高空翱翔的鹰,草原奔跑的狼。
  毡包内,身形高挑,皮肤蜜色的异族女子停下手里的活计,好奇从里面探出头来打量。
  毡包间,大大小小的孩童跑来跑去,嘴里发出听不懂的嗷嗷声。
  看起来是那么的祥和安宁,就跟大梁寻常村落一般。
  让人觉得并没什么危险,不自觉放松下来。
  何翠枝却无法放松,心里警报无限拉响。
  这些蛮子,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身上的腱子肉都极为明显,上马便是一个强大的掠夺者。
  就连小娃娃,三五岁也比寻常小孩要壮硕得多,甚至已经会骑马了。
  逃跑难度直线飙升。
  何翠枝神经紧绷,目光落在被蛮子领头抱了一路,已经抵挡不住困意睡过去的囡囡身上。
  一股大力猛地袭来,何翠枝直接被人从马背上扯了下来。
  还不待她去看清是谁,就见那个蛮子领头利索下马,朝这边走来。
  “叽哩嘎啦……”
  何翠枝被人扔到了一个宽大的台子上。
  这像是一个什么讯号一般。
  无论是只在毡包里打量的异族女子,还是在毡包间穿梭玩耍的异族小娃娃,全都一窝蜂涌到了台子下。
  嗡嗡议论着。
  何翠枝愈发摸不着头脑,但茫然只在她身上一闪而过。
  她没有时间茫然。
  囡囡被带走了。
  在那个蛮子领头吩咐带了她一路的蛮子把他丢到台子上后,就抱着囡囡快速离开了。
  何翠枝心急如麻。
  可是很快她就顾不得囡囡了。
  因为把她丢到台子上的蛮子朝下面“叽哩嘎啦”说了一句话。
  台子下的人爆发出兴奋的喝声。
  下一瞬,她就看到那个蛮子抽出腰间的弯刀,朝她走来。
  而那些爆发出兴奋喝声的异族人不知何时手里全都拿着一只碗。
  ——被吃肉喝血。
  何翠枝脑海中猛地出现这五个大字。
  异族人和大梁人互相视对方为异类。
  可何翠枝不知道异类的程度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异族人竟然吃人!!!
  她紧抿着唇,目光死死地盯着蛮子手中的弯刀。
  即使天已经开始黑了,也能捕捉到弯刀刀锋处不时浮过的寒光。
  这把弯刀饮过血。
  她此时被五花大绑,咬她的那条蛇不知什么品种,到现在还全身无力。
  宛若案板上的鱼。
  只能眼睁睁地看蛮人提着弯刀愈发逼近。
  三米!
  两米!
  一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