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梅见摇头,“不用了,我就用粮食跟你们换筐里的全部金银花。”
  闻言,两姑娘麻利地将金银花挑捡出来,双手递给何梅见,却没急着走开。
  另一个黑衣姑娘指指那袋米,“婶子,你的粮食换这点草药,太吃亏了,不如和我们去附近东边的山坡吧。”
  “我娘在一处坑底藏了一大袋草药,里面就有不少金银花,而我们背篓里的金银花太少了,换你这袋粮食是占便宜,娘教过我们不能占别人便宜的。”
  “阿姐说得对,我们有草药可以换,便不能占便宜。”后面的姑娘附和。
  何梅见还想拒绝,见她们态度坚定又面露祈求,心叹真是好孩子。
  “行。”这回她答应了,正想说让她们回去将金银花存量拿到这里来。
  她往那东边山坡望去,那里是不远,大概两三百米,可这处在官道附近,几乎全是难民。
  鱼龙混杂的,危险无处不在。
  让她们回去拿过来,这一去一回的,很容易成为别人眼中的猎物。
  何梅见索性道:“不用你们回去拿,我随你们走一趟。”
  她有功夫在身,拿了金银花若是耽搁了功夫,还能运起轻功直接回村队伍,快得很!
  “好,这样也能证明我们没有骗人!”两姑娘双眸亮晶晶的,捡起落在地上的铲子,“跟我们走吧。”
  何梅见状失笑,“我没觉得你们骗人。”
  她惊叹这两孩子如此懂人心险恶,竟想到了这一层,确实,若是两孩子是个坏的,便能趁着回去的功夫跑路。
  看来她们这逃荒一路吃了不少苦头,难得还能保持善心。
  “谢婶子的信任,对了,跟我们回去拿金银花时,若是需要其他草药,可以问问我娘,我娘会认的。”
  “行。”
  何梅见走之前,扫了一眼地上那脖子被折断的尸体,懒得埋这李光棍这垃圾了,在这种山林,不用担心他腐烂。
  她可以确定,用不了三天,李光棍便会被山狼野狗之类的野兽啃噬殆尽,当然,有可能被其他饿狠了的难民吃掉。
  这些不是她关心的事。
  她冷笑着走了。
  去东边山坡的路上,两姑娘有好几次被人恶意打量,只不过别人稍一靠近,何梅见便亮出手中尖刀。
  那些人也怕受伤,看到刀很快退缩了。
  “谢谢婶子保护!”两姑娘感激得不行,方才领悟到恩人用意。
  她们转过身,就要冲着何梅见跪下磕头,膝盖还没触地,又被何梅见拉住了。
  “别误会,我只不过是去取草药,顺便出手罢了。”何梅见一派冷冷清清。
  两姑娘不再说话,只是捂嘴偷笑,这个婶子人瞧着冷,却待人如春风般温暖呢。
  走了两刻钟。
  他们来到背风的乱石岗,黑衣姑娘费力地抱起一块石板。
  金灿灿的夕阳光线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麻袋的草药,药香扑鼻。
  “这是我们家采了两个月的草药,都在这了,除了金银花,听我娘说过,还有不少清火解毒的草药呢,我这便叫她过来分辨。”黑衣姑娘道。
  何梅见嗯了声,将手中的米袋塞到她怀里,“我看这些草药质量都不错,三斤够吗?要是不够,我还有。”
  “够的,这些药草应该值三斤米的价钱了。”黑衣姑娘难掩激动地抱着米,家里终于可以吃饱饭了。
  她转身冲着坡上的并不起眼的角落叫喊道:“娘,我们有米吃了,快出来分辨草药。”
  喊了两嗓子,那边角落并没有人影,风吹过,隐隐有啼哭声传来。
  “婶子你等会儿,其实是我娘累得睡着了。”黑衣姑娘面上闪过担忧,让妹妹在这儿陪着,她抱着米飞快跑了过去。
  何梅见静静站立在原地,以为很快就会出来人,霎时间却听那处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娘,你醒醒你醒醒啊!”
  “终于有米吃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呜呜呜……”
  哭声透出的绝望令人心悸。
  附近经过的难民望了两眼,又很快收回,神情漠然地继续赶路。
  这种事情太多了,他们也经历得太多了,眼泪早已哭干,可人总得活着,得逃荒去寻找一线生机。
  何梅见状蹙眉,又揉了揉耳朵,除了方才那姑娘哭声,她还听到婴儿哭声。
  她抓紧那一大袋草药,她看向频频往哭声那处张望,面色焦急,明显想离开这里去看看又犹豫的灰衣姑娘。
  “走吧,去那边看看。”
  “谢谢婶子!”
  当两人走到乱石岗角落,就都愣住了。
  下一瞬,灰衣姑娘扑过去痛哭,何梅见看向两姑娘身侧的妇人,看来这就是她们的娘了。
  侧身躺着的妇人面色青灰,两颊深深凹陷,手脚比麻杆还要瘦。
  何梅见过去探了下鼻息,没气了,再捏了捏她手关节,邦硬,看来人已死得透透的。
  可惜,在饥饿黑暗的笼罩下,这个年轻妇人没能坚持到黎明的曙光。
  何梅见敛眸静默,目光一转,看向尸体怀里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那是什么?”她问。
  黑衣姑娘掀开妇人衣襟一侧,“是我弟弟。”
  夕阳柔和的光线下,何梅见惊讶地看着襁褓里正两颊鼓动,努力吮吸妇人乳水还未察觉亲娘生命逝去的婴儿。
  “我那时候哭应该吓到了他,他哭累了会饿,就……”黑衣姑娘哽咽着道。
  这时候襁褓婴儿又哭起来。
  “怎么办,弟弟又饿了……”灰衣姑娘不知所措,她想要再哭,可是哭并不能解决问题。
  何梅见从怀里拿出一油纸包的奶粉,这还是在延沙城那次准备的,可惜那时婴儿没能活。
  “这是奶粉,额……用水冲一冲便是牛乳,给你弟弟吃吧。”
  说着,她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壶水。
  灰衣姑娘看着这牛皮壶,目瞪口呆,薄薄的衣袖竟这么能藏东西。
  “谢谢婶子!”接过水和奶粉,两姑娘执意给她磕头。
  何梅见抱起襁褓婴儿,感觉沉甸甸的,好奇问道:“这娃娃多大了?”
  眼下并没有热水冲泡奶粉,不知道他喝了会不会生病,可不喝他又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