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涿猛地睁开眼睛,他挺直了身子,却不成想动作太大,将此时睡着的女人吵醒。
  “习涿,你还让不让人好生睡觉了?”
  女人此时困意正浓,说话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抱怨。
  她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我们还要赶火车去北京那边呢!”
  “婉婉,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习涿眼神凄惨,梦境中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深深地缠绕在他的心上。
  他不相信他会和宋梦云结婚。
  也不会相信苏婉是其他人口中攀炎附势、不择手段的女人。
  可是梦境是那般真实,就连挣扎的表情都是痛苦不堪的。
  心中却默默觉得梦中的一切,或许正在某个世界中悄然发生。
  他怎么会娶一个害死苏婉的女人呢?
  他怎么可以丝毫没有注意到注意苏婉被宋梦云害死呢?
  习涿快要被这些疑惑折磨疯了。
  听到可怕的梦,苏婉瞬间来了兴趣。
  她可不觉得习涿像是那种会被虚无的东西吓得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苏婉顺手打开床前灯,看着男人被红血丝填满的血丝,眼神疑惑。
  “习涿,梦都是相反的,你不要害怕。”
  本来还想看笑话的苏婉见男人这副惨像有些心疼。
  “所以,你做了一个什么梦?”
  “我、我梦到你不要我了。”
  习涿裂开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
  他不敢告诉眼前的少女,他梦到自己和另外一个人结婚了,还让宋梦云亲手害了她。
  习涿只觉得自己心脏处好像被什么东西猛烈的撕开,再也找不到一片安宁之处。
  “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苏婉看着带着后怕的男人,抱住习涿的腰,“除非你做了很坏很坏的事情。”
  她闷声补充道,本来以为能够安慰到他,却没想到习涿的身子一僵。
  “我、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婉婉的事情的。”
  语气是颤抖的。
  可习涿依旧是坚定地回抱了过去。
  那只是梦。
  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他和苏婉结婚不过堪堪两年三个月十二天。
  二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他不会和苏婉分开,也不会和宋梦云结婚。
  一切都是假的。
  是假的吗?
  习涿的眼神逐渐变得绝望,可却打算将这个秘密埋藏至死。
  “婉婉,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在你娘家多住几天,好不好?”
  听到这话,困倦的苏婉有些不解,她尾调拖长,“可你之前不是说有些急事儿非要回去吗?”
  “天大的事儿也没有婉婉重要,我们多待几天,好不好?”
  习涿摸着怀中女人的头发,语气温柔,眼中却带着极致的悲伤。
  “那好吧,到时候领导骂你,我可不帮你说话。”
  苏婉困得厉害,没等男人说些什么,自己就滑到被子里面接着睡。
  明明出力的只有习涿一人,偏偏每次累得不行的只有她一个人!
  **
  “破鞋还有脸在那里叫嚣?”
  段兴看着被母亲抓回来的女人,眼神狠戾。
  虽然他也觉得宋梦云是个浪荡的女人,可结婚的时候还是抱着一丝幻想。
  好歹是个女知青,虽然行为举止放荡了些,但总归是城里来的,总得要知些礼义廉耻。
  加上那夜女人拼命反抗的样子,这一分的猜测生生被提到了三分。
  可谁知道那夜他挨了女人的巴掌,得到的结果却是不尽人意。
  一个破鞋,还花了他们家上百块钱!
  段兴瞬间就对新娶的宋梦云没了兴趣。
  一个不知道被多少人搞过的破鞋,他花大价钱娶回家,不是冤大头还是什么?
  “你当初嫌弃就不要娶我!你以为我稀罕你吗?”
  宋梦云捂着脸,看着母子二人犹如闪付仇人。
  本来段母看着自己读过书的份儿上,对自己还成。
  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
  宋梦云也就暂时放下来离婚的念头。
  可谁知道两三个月过去了,这人却开始嫌弃自己没本事留住段兴,开始对她鼻子不是眼的!
  宋梦云怎么可能让自己被一个农村老太太甩脸色,尤其是发现饭菜一日不如一日,这种怨恨更是达到顶峰。
  她只不过说了句饭菜越发不好吃了。
  却没想到这老太太直接说自己在家整日不做事情,连家里的母鸡都不如。
  宋梦云自然知道老太太的意思,但是她怎么可能给段兴那个混不吝的生孩子呢?
  在段家熬了好几年,宋梦云的处境是一日不如一日。
  明明父母都给了段兴到县城里面工作的机会,可这人死都不去。
  就连那死老太婆都在一旁煽风点火。
  说是自己娘家是想拿捏住段兴,她儿子可不受这委屈。
  可宋梦云受不住了。
  改革开放,家家户户都买上了电视机。
  段家不算太穷,咬着牙买了一台。
  宋梦云也有了机会从电视上了解外面的世界,却不成想看到了苏婉在电视上风光的模样。
  明明不是这样的!
  出现在电视上面的应当是她宋梦云才对!
  宋梦云彻底待不住了。
  就算习涿和宋梦云结婚了又如何?
  她可是重生后的人,她有的是办法让习涿爱上自己!
  哪怕不行,她可是有着后世的眼光,怎么都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想到这里,宋梦云不再愿意在段家继续待着了。
  反正二人没有领结婚证。
  她就算是逃走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当天夜晚,宋梦云清点好一切东西准备南下做些小生意,却不成想刚走出家门就被等待多时的段母捉了个正着。
  段母做惯了农活,哪怕身子比宋梦云娇小,力气却是这人的十几倍大。
  “我就说你白日窸窸窣窣地在干什么,好在我多留了个心眼!”
  段母将人拖到正厅,脸上阴沉。
  还未等她多说上几句,和朋友聚会回来的段兴看着二人的对峙,直接对宋梦云吼道:“你又在作什么妖?”
  他烦死了这种眼睛挂在天上的女人。
  整日在那里拿乔,他段兴可不是什么见色眼开的人!
  更何况宋梦云也没多少美色!
  “你瞧瞧你的媳妇儿,还想跑了!”
  段母对儿子的维护很是受用,指着地上的包袱,告诉段兴宋梦云想跑路的事情。
  “妈的,这个臭娘们儿还真的敢!”
  段兴喝醉了向来是混不吝的,之前还因为醉酒将段母打了一气。
  可自从宋梦云嫁进来,段母倒是一次都没挨过打。
  段兴一脚踹在女人的肚子上,“怎么?外面有相好的?还是说习涿放着漂亮有实力的苏婉不要,想要你这破鞋?”
  男人冷笑。
  他也想过好好过日子,毕竟母亲年纪大了。
  往后还不知道如何办。
  可谁知道某日夜里听着枕边人喊着其他男人的名字,叫段兴如何不气呢?
  他没觉着习涿有问题。
  毕竟往年习涿在知青点的时候,可是半点花边事儿都没有。
  倒是宋梦云好像和那个叫郜文博的知青走得近。
  段兴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头上绿得吓人。
  难不成这个贱货在结婚之前就献身给了郜文博?
  宋梦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她得到了重生的机会,可是为什么过得和前一世没有什么区别呢?
  她都想尽办法让苏婉栽跟头了,可是每每吃瘪的还是自己。
  虽说这一世没有落得卖身的下场,可是段兴那暴脾气,心情不好就拿她出气。
  还不如前世靠着卖身能够获得片刻自由。
  宋梦云抱紧自己,看着黑漆漆的杂物间,眼神中全都是对段兴的恨意、对苏婉的恨意。
  如果她老老实实地喝下那碗绿豆汤,这个时候挨打的就应该是苏婉了。
  可是世界上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如果?
  宋梦云此时已经是鼻青脸肿了,就连哭泣都不敢让泪水流下。
  夜深人静,她只听得到窗外的蝉鸣。
  渐渐地,宋梦云睡了过去。
  她又梦到了前世。
  其实,她不想离开郜文博的。
  毕竟她都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和人逃到北京,哪里肯打道回府?
  可眼看着人要被警察带走,她也只得抓住项安这条大鱼。
  她一路跟着项安来到了靠南边的一所城镇。
  这里居然和后世的繁华有得一比。
  起初宋梦云也是抱着警惕的。
  可项安人实在是太好了。
  包吃包住还带着她四处游玩,二人就像是热恋般的情侣那样亲昵。
  这样好的日子也就持续了一个月。
  慢慢的,她住的地方来了很多的少女。
  有的说是从山里面来的,有的说是想要闯出一番事业给父母看看,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女孩子,而且都没有户籍。
  窥探到一丝内幕的宋梦云瞬间觉得这是一场巨大的阴谋。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宋梦云只来得及看到项安得意的笑。
  醒来之后的日子,她过得十分煎熬。
  无论是那些四五十岁的秃头男人,还是那些臭气熏天的庄稼汉,她怎么也忍受不了。
  可是谁家她根本逃不出去呢?
  渐渐地,宋梦云开始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甚至觉得不就是张开腿挣钱的事儿吗?
  倒也挺好的。
  可是她读过书,是个有文化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完全接受这种现状呢?
  她得要找个理由。
  将自己经历的所有不幸都归咎到其他人的身上。
  此后,她恨上了郜文博。
  在她的记忆中,是郜文博佯装有钱,将她骗到火车上,最后有转手卖给人贩子。
  她只不过是个无辜受骗的柔软女子。
  这一切都是郜文博的错!
  是他狼子野心!
  是他狼心狗肺!
  是他无情无义!
  渐渐地,宋梦云也相信了自己的谎言。
  她忘记了是自己撺掇着郜文博私奔,忘记了是她亲手将人推向牢狱之灾;
  她也忘记了是自己在出卖身子后,理直气壮地拿着钱四处挥霍......
  年老色衰,色衰而爱驰。
  宋梦云过习惯了花钱大手大脚的日子,没了来快钱的渠道,又不敢回家找父母。
  看着狼藉一片的日子,她生出了不想活的念头。
  可等买好安眠药准备咽下的时候,却看到了昔日她最瞧不起的农村人如今却在电视上接受采访。
  她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眼花。
  可是习涿那般出众的人,她又怎么可能认错呢?
  至于什么外交官夫人苏婉,她只觉这肯定是习涿在背后使了不少力气。
  她看着丰神俊朗、谈吐不凡的男人,眼神痴迷地在屏幕上抚了抚。
  这人本应该是自己的,要不是郜文博勾引自己,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宋梦云毅然决然地咽下安眠药。
  若有来世,她一定要嫁给习涿!
  **
  “请问宋梦云在这里吗?”
  习涿趁着苏婉还在睡觉,独自一人从县城赶到大河村。
  寻了好几户人家,这才找到了段兴的家。
  他敲了敲门,却不成想开门的是一个面容苍老的中年妇人。
  “你找宋梦云做什么?”
  段母眼神警惕,看着衣冠革履的男人,心中已经将这人看作宋梦云的姘头。
  怪不得明明安分了那么久,突然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不是眼瞎,宋梦云也不是什么天仙,还特意要一个结过婚的女人!
  “伯母,我找她有点事情。”
  习涿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来眼前人的警惕。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钱包中拿出了一张百元大钞,“我之前和宋梦云有些矛盾,想要亲自解决。”
  矛盾?
  听到这里,段母稍微放下一些担忧,看着百元大钞颇有些心动。
  可是又念及宋梦云好歹是她的儿媳妇,万一这人想要做一些出格的举动,她可是要遭天谴的。
  “婶子,我就是有些事情想要问清楚,绝对不会做什么的,您放一百个心。”
  习涿看着妇女脸上似有动容,连忙再抽出两张百元大钞,将三百块钱直接塞在了段母的手中。
  段母看了眼手中的钱,又想到前些日子自己儿子好像说在外面欠了些债,最后还是妥协了。
  “最多五分钟,多了我可是要加钱的!”
  “多谢婶子。”
  习涿跟在段母的后面,本来以为她会去叫宋梦云,却没想到这人直接把他带到了后院的杂物间。
  “人就在里面,你可别打什么歪心思!”
  段母说完这句话,就将门上的锁打开,站在原地对习涿再次叮嘱道。
  宋梦云再不好也是她段家的儿媳妇,可不能让外人羞辱了!
  从门口透出的光惊醒了尚在熟睡的宋梦云,她下意识抬起手遮了遮眼睛。
  等再次看向门外的时候,却发现了她在梦中万分渴慕的人。
  “习涿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救我的吗?”
  眼泪像是那决堤的洪水般从眼窝中倾泻而出。
  宋梦云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来到段家,只是觉得这是她能够逃出段家的唯一机会。
  本来想要靠自己的惨象装可怜,可没想到泪水直接落在受伤的地方,直接让她疼得面目扭曲。
  “不是,我是来问你几个问题的。”
  习涿看着狼狈的少女,心中扭曲地产生一丝快感。
  “你问,你问,我全都告诉你,你帮我离开段家好不好?”
  习涿没有答应,反而直接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讨厌苏婉吗?”
  宋梦云愣了愣,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究竟是讨厌还是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