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早,天下来客的生意依旧红火,尽管不似昨日,却依旧人满为患,但唯独二楼东边,只有两人安静饮酒,时不时发出阵阵感慨之声。
  尽管有些不满,但是二楼有二楼的规矩,坐满之后,若无人主动离席,便不会再放人进入四方坐席。
  这是昨夜林阳和骆婉商量之后,决定的事情。
  但也不能无限期的落座,每位客人在酒楼看戏听曲,不得超过一个时辰,若是超时,便需要另付费用,或者再点一些吃食,且不得低于三十两银子。
  原本,骆婉还担心,会不会让那些客人不满。
  但是,等她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有些人虽然不满,但是大部分人,竟然都表示赞同,毕竟在场能坐在二楼看戏听曲的,都不是简单人物,他们抢不到位置,自然乐见其成。
  尤其是,当骆婉说出,二楼将会有隔壁沁雅阁的清倌人,在这里唱戏唱曲,那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更是趋之若鹜。
  这还不是最让他们疯狂的,最让他们疯狂的是,骆婉宣布沁雅阁花魁柳如是小姐,将每月来酒楼进行三次义演,虞大家也将会每月一次,在酒楼探讨音律。
  得知如此消息,那些倾慕者顿时奔走相告,甚至于许多善音律的乐师,都主动询问虞妃探讨音律的具体时间。
  若非想要保持一些神秘感,骆婉都忍不住想要告诉这些人了,但大哥说过,想要酒楼的生意爆满,就必须保持一定的神秘感,她谨记在心中,便是忍住了那种宣布的冲动。
  而这一天,三楼也终于有人开始尝试登楼了。
  三楼和二楼不同,想要登楼,就必须拥有一定的身份,或者亮出资产,证明自己有资格登上三楼,当然都必须要缴纳十两纹银的保证金,尽管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酒楼的态度。
  昨日,因为南宫寂想要登上三楼的缘故,却是惹出了后续的事情,故而这些公子哥和一些喜欢文玩字画的士子,都不敢怠慢。
  虽然一天只放了十二人上楼,但这些人回去之后,起到的宣传效应是极为明显的,尤其是三楼之上设立的十二个包间,每一个包间之中,都放置着数件甚至十数件名士的物品之后,更是引得许多原本以为是沽名钓誉的家伙纷至沓来。
  林阳和老者喝到酩酊大醉,老者的酒量显然极为不错,这白酒乃是林阳从所在世界带来,酒的度数可是比夏朝最烈的酒都还要烈上几分,老人人送外号醉老头,自然是一位实打实的酒鬼。
  所以林阳,也只是将其称之为老酒鬼,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醉老头终于不胜酒力,醉倒过去,只是在醉倒之前,他好像隐约说了句什么,只是林阳也是头脑模糊,听不真切。
  二人就这样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半夜之后酒意方才渐渐散去。
  醒酒的林阳,只感觉脑袋依旧迷迷糊糊,抬眼望着天花板,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房间帷幔,想到自己居然破天荒和一位素未谋面的老人,喝得酩酊大醉,真是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了。
  他躺了许久,感觉酒后的口干舌燥之感袭来,这才强撑着做起来。
  由于已经是晚上,且不知是什么时间,唯有淡淡月色悄然入户,穿过窗子形成窸窸窣窣的光影。
  他下床走到那方圆桌之前,拿起茶壶便直接就着壶嘴便往口中灌水。
  “哈……”
  喝了好大一口,直到让自己感觉窒息,那种烧心之感逐渐退去之后,口渴缓解了许多,这才放下茶壶,茶壶中水却也下去了一大半了。
  借着月光,放下茶壶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在茶壶之前放置的位置,竟然有着一张小小的纸条,写着一串小字,虽然月关不比烛火,但林阳依旧认出了,是婉儿的字迹。
  他摸出身上的一根火折子,点亮一边的蜡烛,登时房间之中便稍微明亮起来,借着烛光,纸条上的字迹也能看清了:“大哥,婉儿给你灌了一口醒酒汤,你若是醒来,饿了的话,床边的食盒之中,有婉儿为你准备的糕点,吃一些垫垫肚子吧!”
  “真是一个贴心的丫头!”林阳小心折好那纸条,望向自己床头柜上,便看到一个竹制食盒,他走过去将食盒取来,不由分说,便直接开始大快朵颐,不得不说,骆婉的厨艺虽说比不上他,但骆婉的糕点,却是让他吃了一遍,便想要吃一辈子的存在。
  吃饱喝足之后,林阳估摸着时间还早,但随意却无。
  “找点乐子做,消磨时间!”他一双眸子四处打量,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和食盒一起放置在梳妆台的卷轴,想起那位老者送的卷轴,便将其取来在烛光下展开。
  此时,终于有时间仔细观赏这一副山水画,比起早上的惊鸿一瞥,这一次林阳也止不住感叹起来:“这个醉老头还真是一个大师级别的人啊,只是没有落款也没有印鉴,难以分辨是否是名家所作。”
  林阳心中略有些遗憾,须知这种名家作品,有落款和无落款的差距是极大的,有落款的,只要鉴定真伪之后,价格将会与那人的名气成正比,名气越大,作品便越值钱。
  可若是没有落款和印鉴,不论你画技多么高超,都是无济于事,除非有识货之人,否则,便只能当做一般赏玩物件,价格也将会不尽如人意。
  林阳看了那画卷之上的山河锦绣,啧啧轻叹:“此人有如此广阔的大局观,锦绣山河跃然纸上,用墨运笔皆极为老道,要不我拿去当铺看看?让人给估个价?”
  来来去去看了好几遍之后,林阳正欲要合上那花卷,却是忽然听到一阵幽幽的箫声传来,眉头瞬间皱起,心想:“是哪个缺德货,在大半夜吹箫,这不是扰人清梦吗?”
  但心中刚腹诽完,林阳便听到了了一支熟悉的旋律,登时瞪大双眸,有些难以置信:“这不是我的笑傲江湖曲吗?难不成是婉儿?不对……这炉火纯青的箫曲,婉儿才学箫不久,应该不是,是不是有人在偷学?”
  以为是有人在偷学练习,林阳便谨守心神安静聆听,心想:“若是此人侮辱了笑傲江湖曲,那老子倒也不介意让这扰人清梦的家伙好看。”
  但随着箫曲一点点完整奏出,那般圆转如意随心所欲的样子,显然是技艺极为娴熟之辈,林阳心中惊讶更甚:“此人一定是箫道大家,技艺纯熟,行云流水,丝毫不见瑕疵,非一般人能奏出!”
  笑傲江湖曲,乃是独一无二的,在夏朝只有他自己能完整吹奏,目前也不过就虞妃和柳如是师徒二人学过,而且都是琴曲部分,虞妃也不会吹洞箫,柳如是更是如此。
  暗中思索,一个个排除,直到把身边所有人都排除之后,实在想不到究竟是谁,将自己的箫曲如此轻易的学了去,林阳顿时便好奇起来:“难不成是某位大师,偷学了我的笑傲江湖曲?不会啊,除了那一次在秦淮河上,我从未在正式场合吹过洞箫,这声音挺进了,好像就是在隔壁,我且去看看是谁,竟是如此厉害!”
  怀着疑问,林阳便端着蜡烛开门而出,刚走出房门,那原本还有些微弱的箫音忽然变得强盛起来,俨然就在自己隔壁。
  国色天香四个房间,林阳居住的乃是“国”那一间,隔壁便是“色”这一间,箫音便是从这房间之中传出,时而高亢时而婉转,似乎有着倾诉不尽的愁绪。
  也就在此时,骆婉的身影也在对面出现,看到大哥,顿时露出一抹惊愕的神色:“大哥,不是你在吹曲吗?”
  林阳摊了摊手,示意并不是自己。
  骆婉目光看向那房间,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应该就是那位长辈了,他喝醉了,我便让小宁把他暂时安置在这里,没想到这位长辈居然会吹箫,而且还是大哥的笑傲江湖曲!”骆婉语气惊讶,她可没有在老者身上,看到洞箫。
  “那位还没走?”林阳一愣,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怎么走得了,那位长辈,可是比大哥都要酩酊大醉,喊都喊不醒,若非小弟有些力气,怕是都有些扶不动他,总不能学那些恶人,将人家丢出酒楼,睡大街去吧,我可做不出来!”古来,酒楼对于醉客,最直接的方式便是丢出酒楼,骆婉心善,怎会做出如此之事,便将其安置在这酒楼之中了。
  林阳有些无奈,对于这个心思单纯的丫头,他是既疼又爱,也说不出怎么责怪的话语,只是抱怨道:“婉儿,此人今夜宿于这四楼之上,可是我们亏大发了,等明日,一定要记得让这位付房费啊!好贵好贵呢,不能太吃亏了!”
  “噗呲,大哥,你何时如此抠门了?”骆婉忍俊不禁,第一次见到大哥守财奴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林阳对于婉儿的调侃,脸上含笑:“并非抠门,一码归一码,这位老人喝了我的酒,送了我一幅画,也不过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这第四楼,我们都准备搬下去了,现在却是白白便宜一位素不相识的酒鬼了,岂不是亏大了,一定要让他付钱!”
  “大哥……”骆婉忍不住嗔怪一声。
  “小亏可以吃一点,那会换来一些东西,但这种大亏我可不吃,这位前辈连名字都不敢告知,显然有意隐瞒,我们没必要为他买单啊!”
  “大哥,这位老伯是苏大人介绍的贵客,怎能怠慢!”
  “我……”
  “小子,这丫头比你上道!”林阳刚刚准备再继续劝说,一个声音却是忽然响起,房门打开,露出了老者的暗黄色的脸庞,只见他双眸含笑,望着林阳,说:“小子,老夫只不过是不告诉你真名,非是敷衍,实在是另有原因,醉老头不是很好吗?很有诚意了,若你还觉得不满,便称呼我一声南风先生吧!”
  “南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