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遥拍了拍慕北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慕北,这天下之大,聪明漂亮的女人比比皆是。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喜欢仇人的女儿呢?”
  “除了虞笙笙,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本王都会给你找来。”
  魏之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随后从慕北身旁绕过,离开之前又同慕北警告了几句。
  “你若不带感情,无论你同虞笙笙做什么,我都不管。”
  “但,以虞笙笙的身份,他若让她嫁入慕家,我会替我母妃不值。所以,我魏之遥会第一个反对。劝你悬崖勒马,若管不住自己的心,就想个法子。”
  “姑且不论你我如何拉拢沈大将军,别忘了,百善孝为先,你对虞笙笙动心,就是对父母的大不孝。别告诉本王,你还想让慕家的子嗣流着仇家的血,那真是荒天下之大稽。”
  魏之遥冷笑一声,踱步而去。
  慕北无力地瘫坐在桌前,独自一人坐了许久。
  被瓷片割破的手指不停地颤抖,鲜血仍一滴滴地流着,落在他那身藏青色长袍,晕染开一片片深色的花来。
  慕北丝毫感受不到手上的疼痛,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脏如刀绞般疼。
  魏之遥说的,又何尝不是他自己苦恼的。
  他与虞笙笙这样,以后如何到地下去见亲人。
  慕北向来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即使被天下人耻笑,只要他慕北愿意,就没人能左右得了他。
  可他唯一的心结,就是家人。
  他不能做有愧于慕家的事,不能忘记他们吃的那些苦,受到那些非人待遇。
  同虞笙笙重逢的喜悦,冲昏了他的头脑,湮灭了他那仅存的半点理性。
  回想当初,还是他慕北高估了自己。
  原以为把仇人的女儿放在身旁折磨、侮辱,会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可事与愿违,他现在如同被反噬了一般,受到折磨的却是他自己。
  或许,从重逢的那夜起,从他用剑挑起虞笙笙的下颌,与她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起,他的那颗心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只是他后知后觉罢了。
  两难的境地,慕北不知道该如何抉择,心乱如麻。
  再想到魏之遥说的话,慕北更是心慌意乱。
  待回到都城,太子和当今圣上随时可能利用高高在上的皇权,将他的笙笙抢走。
  而魏之遥不仅会袖手旁观,搞不好,还会主动帮他们将虞笙笙夺走。
  如墨般幽深的夜幕下,慕北面无表情地向沈府的方向迈着步子,任凭手心上的血一点点地流着,直到伤口血块凝结。
  回到他与虞笙笙的院子里,卧房的烛灯还亮着。
  慕北步子极轻地走进屋子,在床前坐下,此时虞笙笙已经睡着了。
  流血的手不敢去碰她,很怕弄脏了那张清丽洁白的脸。
  熟睡中的虞笙笙乖乖巧巧的,可人无比。
  纤长的睫毛,白净粉嫩的脸颊,微微嘟起的红唇,就连头发丝都是他慕北喜欢的样子。
  慕北唇角微微扬起宠溺的弧度,可刚扬起,又瞬间落了回去。
  他没有资格快乐。
  没有资格娶自己喜欢的人为妻,就连喜欢虞笙笙这件事,都是一个错误。
  这就是他慕北的一辈子吗?
  虞笙笙睡得很浅,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冷松香,还感到一丝凉气。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瞧见慕北坐在床边,正在瞧着她。
  “将军回来了?”
  她莞尔一笑,睡眼惺忪地坐起身,想要抱紧慕北。
  刚靠近,就发现他的手上沾满了血渍,拿起一看,掌心里还有碎瓷片扎在里面。
  “怎么又受伤了?”
  睡意顿时全无,虞笙笙心疼得很,紧忙下床,拿来药膏和绷带。
  虞笙笙坐在榻边,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替慕北处理着伤口。
  她对着他的手心呼着气,并用镊子夹出那些扎在伤口里的碎瓷片。
  “你去见五殿下,怎么还会受伤,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怎么受伤了,也不知道及时处理下,多疼?”
  她一边忙活着,一边念叨着,并未留意到慕北落在她脸上的目光里,氤氲着多少的无奈和痛苦。
  “笙笙,你想虞日重吗?”,慕北语气低沉暗哑,有些无力。
  虞笙笙身体僵在了那里,抬头看向他,有些迷惑。
  “当然想。”
  她低头继续替慕北的手上药膏,并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送到塞北极寒之地,也好过让虞笙笙被皇宫的那父子强占了去。
  终使心中百般不舍,在魏之遥成就大业之前,他慕北都不能将虞笙笙留在身边。
  那之后,他慕北是死是活,谁又知道呢?
  慕北深吸一口气,斟酌再三,还是忍痛说出了他的决定。
  “等南州这边的仗打完,回到都城后,我就放你走,到时派人送你去流放之地,成全你父女二人团聚,永远不要再回都城。”
  慕北表情严肃,语气中亦是没有半点的戏谑或试探之意。
  上药的手停在了那里,虞笙笙低下头,只觉胸口似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撕心裂肺般地疼。
  喉咙发紧,一股酸涩涌上鼻腔,就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咽了咽喉咙,将泪意强咽了回去,抿唇低头,继续给慕北上药包扎,也算是以此掩饰自己的情绪。
  早已与慕北达成默契的虞笙笙,并未再多问一句。
  她心中大概也猜到了五殿下今日同慕北说了什么,也清楚慕北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缓了缓情绪,虞笙笙攸地抬起头来。
  她看着慕北,浅笑嫣然,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
  “一切任凭将军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