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属于耶律阿保机的牛皮帐篷中,匈奴大当户阿森格几正襟端坐,手里杵着一杆大斧,面色阴沉地听着下属的禀告:
  “大当户,将军已经渡过了滱水,我们怎么办?”
  “现在汉军已经撤了,我们是不是跟着走?”
  一个皮肤黝黑千夫长单膝跪地,用渴求的目光看向阿森格几。如今耶律阿保机已经越过滱水,他们断后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人会想着继续在这里等死。
  但具体怎么做,还是得听阿森格几这位匈奴大当户的。
  “火放了吗?”
  阿森格几突然闭上了眼睛,面色带着一丝痛苦。
  “放了。”
  禀告的千夫长也面带惋惜之色。
  那么多物资,数不清的布匹、粮食、硬木、铁料,甚至是数不清的五铢钱,都是他们转战中原数郡劫掠来的财物,即使被汉军一路追赶也不曾丢下多少,如今却要一把火烧了。
  谁看了都心疼。
  “本来是想把汉军拖进来一块烧的,但汉军没有上当。”
  阿森格几自嘲一笑,起身拎着大斧阔步走出帐篷,看向四处起火,满天黑烟滚滚的匈奴营寨,一时间竟然有些愣神。
  “大当户,汉军撤出了营寨,将军也过了河,那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是不是应该撤了?”
  黑烟滚滚的匈奴营寨中,热浪扑面而来,千夫长有些口干舌燥。
  就算汉军不进攻了,留在营寨中,想必也会被这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此刻的千夫长,只希望劝动阿森格几这位大当户,让他下令士卒赶紧追着将军的脚步逃命吧。
  显然,以这位千夫长的地位和智商,显然没搞清楚,耶律阿保机为什么可以从滱水这样一条水量充沛的大河,直接涉水而过。
  “来不及了!”
  阿森格几的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那如同万马奔腾的雷霆巨响,脚下的大地似乎都有了微弱的震颤。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烟滚滚,热浪席卷。但阿森格几知道,在他目光看不到的尽头,有一道高达数丈的水浪滔天,正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汹涌而来。
  “现在还能组织起多少人?”
  阿森格几问道。
  “两个半千人队,不到三千人!”
  千夫长回答道。
  “足够了,准备突围吧,奋力一搏,或许还能杀一条生路出来!”
  “我这就去叫他们准备渡河!”
  终于等到了大当户突围的命令,千夫长喜笑颜开,转身就准备走,却被阿森格几直接叫住。
  “现在渡河等于自寻死路,全军向西!”
  在千夫长惊诧的眼神中,阿森格几没来由地笑了笑:“斥候探查过了,北面的汉军将领是那个异常难缠的白马银枪赵子龙,我们很难冲破他的防线。
  南面是汉军主力,人多势众。
  而西面的汉军人数少也就罢了,听说他们的将领只是一个军司马,叫宇文成都,听这名儿就知道了,是个鲜卑蛮子。
  咱匈奴的勇士,打不过汉人,难道还打不过鲜卑人?
  西边最弱,我们走西边!”
  “一切都听大当户的!”
  千夫长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转身下去安排了。
  ..........
  汉军营地后方,一处不算太高的山包上,刘和与徐庶并排而立,目光远眺,看向那一条蜿蜒在丘陵中的玉带河道。
  滚滚雷霆之声,绵延不绝,那是积蓄了数日的滱水,突然冲破了堤坝,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宣泄而出的怨气。
  磅礴的水流高达数丈,原有的河道已经无法承载突然剧增的流量,洪峰越过了河道,漫灌两岸两三里之地。
  沿着滱水两岸,洪峰过境,一路平推,不管是岸边早已荒废的房屋,还是巨石树木。在恐怖的自然之力面前,通通被撕扯成碎片,随波逐流而走。
  “来了!”
  望着出现在视线尽头那一条白线,徐庶突然一拍手大声道。
  “自然之力果然恐怖如斯!”
  亲眼见证了洪水过境的恐怖威力,徐庶的眼中有精光在闪烁。
  “计策绝对是好计策,只是时机没把握好!若是下次.......”
  “算了,我徐庶发誓,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绝对不会再自作聪明了!”
  两次自作聪明,都证明了自己眼光的局限性,此刻的徐庶已经有些自我怀疑,一种叫做知耻而后勇的心态开始萌芽。
  只是相比于徐庶的纠结,刘和此刻的嘴里就有些发苦了。
  其实说起来,这条水攻之策能被耶律阿保机钻了空子,刘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因为他没有完全听从刘伯温筑坝蓄水,匈奴就位之后,就果断决堤放水的建议。
  匈奴虽然按照计策,被汉军逼迫到了滱水边,但离岸依然有一里之地。
  刘和认为,水小了不够一波带走匈奴,所以.......
  所以刘和在上游筑了三道临时堤坝,分段蓄水,力求蓄水更多,将匈奴一击必杀!
  这才造成滱水的水位下降的太厉害,让耶律阿保机察觉到了异常,堂而皇之地在刘和眼皮子底下,涉水逃跑了。
  如今的洪水,果然如同刘和预期的那样,汹涌异常,势不可挡,所有阻拦在过境洪峰面前的,都将摧枯拉朽。
  岸边的匈奴营寨,也将被一波扫平。
  可是耶律阿保机逃了,如今黑烟滚滚的匈奴营寨之中,恐怕最多也就万余匈奴。
  这波.....这波属于空大了.......
  刘和的面色很难看,目光越过了匈奴熊熊燃烧的营寨,心头为薛仁贵点了个赞的同时,又带着忧虑看向了河对岸。
  滱水虽然水位下降的厉害,但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能涉水而过,吕布和杨再兴的渡河地点就距离匈奴营寨很远,希望他们能赶得上吧。
  刘和叹息一声,发誓再也不自作聪明了。
  而此时此刻,另外一个刚刚同样发誓,不会再自作聪明的徐庶,突然就凑到了刘和面前。
  “主公,可是在担心耶律阿保机跑了?”
  刘和点头。
  耶律阿保机这次抛弃了辎重,属于是真正的放飞自我了,四面八方皆是路。
  大水褪去之后,刘和再追,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了。
  除非吕布和杨再兴能拖住他们!
  “主公其实想多了!”
  徐庶沉默了一会,心头劝自己道。
  虽然发誓不会再自作聪明了,但我忍不住啊.......
  “主公和耶律阿保机,是不是都太小看了幽州军!”
  “鲜于辅校尉也是老行伍了,麾下两万兵马,不可能连一支抛弃辎重,突围而出的匈奴人都拦不住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支幽州军毕竟只是寻常郡县兵组成,又没有猛将坐镇,鲜于辅.......”
  幽州兵马是在决战前几天才来到这里助战的,来的都是刘虞的老部下,人家看的也是刘虞的面子。
  若是刘和一上来就派大将入驻,难免给人一种迫不及待夺权的印象。
  老子的以后都是儿子的,没必要一见面就闹得太僵。但他妈的谁能想到,耶律阿保机直接就冲着鲜于辅去了。
  鲜于辅麾下没有猛将,拿什么去阻挡匈奴?
  “谁说我幽州无大将?”
  此时此刻,滱水东岸幽州军大营中,主将鲜于辅军帐中,一个铁塔般的汉子站了起来,手中一杆二百多斤镔铁混元枪往地上一顿,枪尾顿时入土一尺有余。
  “打开营寨大门,我现在就去弄死营外那个叫坨里木的匈奴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