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兄弟之战
  徐温在严可求的帮助下,先下手为强,杀了张颢。这样一来,左右牙兵的都指挥使就都由徐温一个人担任了。从此以后,徐温大权独揽,杨隆演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严可求被任命为扬州司马,辅佐徐温治理军队事务,修明纪律;支计官骆知祥,徐温委任他负责处理财政税收,他做的也是井然有序,淮南人称他们俩为严骆,都对他们心悦诚服。
  徐温的原籍是海州,这现在是连云港市的一个区。徐温年轻的时候跟着杨行密做强盗,杨行密显贵以后,就把徐温当成了自己的心腹,现在徐温大权在握了,需要操心的事也多了,他曾经对严可求说:“大事已定,我跟各位应该要力行善政,使人民睡觉睡的踏实,才算是尽职了,否则像张颢那样,怎么能安定民心呢?”
  严可求对这话当然赞成,凡是张颢所设计执行的那些弊政,现在全部都被革除了,严可求协助徐温制定法律,禁止强暴,疏通冤案和积压的案子,放宽刑法,老百姓和士兵们都很安心。
  于是徐温离开了京师,亲自去镇守广陵,开始大规模地整治水师,他让自己的养子徐知诰担任楼船副使,防守昇州。这个徐知诰本来是许州人,原名叫李昪,此人就是后来南唐的开国皇帝,也就是那位写“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南唐后主李煜的亲爷爷。
  李昪幼年丧父,流落在濠州和泗州一带。当年杨行密攻打濠州的时候,李昪被杨行密的部队给掳走了,那时候李昪才刚刚8岁。杨行密看这个孩子生的状貌魁梧,气概不凡,就把他收下当了自己的养子,可是杨行密的大儿子杨渥却偏偏容不下他,杨行密只好让这个孩子拜徐温为义父,徐温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徐知诰。
  慢慢地徐知诰长大了,不但是文武双全,而且沉着多智,徐温曾经跟自己家里人说:“这个孩子是人中俊杰,将来的成就远在我儿子之上。”所以对他非常宠爱,徐知诰对待徐温也是小心谨慎,所以徐温现在修整战船,治理水军,特地任命自己家这个养子做为副使,徐知诰也做的非常称职,管理水军非常严格。
  过了三月,抚州刺史危全讽联合了另外几个州,出兵十万,一起来进攻洪州,当时的洪州驻军只有几千人,镇南节度使刘威一面派人向广陵告急,一面跟手下的幕僚们登上城头,开了个party。打算学学诸葛亮,给他来个空城计。
  刘威这一开party,果然,危全讽就不踏实了,就开始怀疑刘威是不是有埋伏,所以他不敢轻率进兵,就把部队扎在了象牙潭,同时派人去湖南请求增兵,楚王马殷就派指挥使苑玫去围困高安,作为对威全讽的声援。
  广陵这边接到了刘威的求救,立刻派出大将周本,率领着七千人马去援助洪州,周本带着部队马不停蹄赶到了象牙潭。他看到危全讽的部队营寨临着一条山溪而建,绵延有几十里,于是就隔溪布好了阵,然后让一些老弱士卒前去挑战。
  危全讽看周本的部队到了,就想先给他来个下马威,他这个人根本就不会打仗,兵法什么的一概不懂,于是命令部队倾巢出动,渡水作战,谁知道刚渡到一半,周本就率领精兵开始出击了。这就是兵法上所说的半渡而击。
  这一下危全讽知道了,不好,对方不讲武德,我还没过河呢他们就动手,慌忙指挥士卒们迎战,但是这时候他的部下已经慌了,东奔西窜忙着逃跑,他身边只剩下了几百个亲兵,还保护着主帅,周本手下的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毙敌无数。
  危全讽他们好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奔回到了岸边,他刚一登陆,没想到迎面正遇到周本,周本一声大喝,危全讽竟然吓的掉下马来,直接就被活捉了。
  原来周本看见自己手下围住了危全讽,他自己就趁机度过了溪流,跑去截断对方的退路,果然危全讽突围逃回到了岸边,正好撞在他手上。
  接着,周本又乘胜攻下了袁州,抓住了袁州刺史彭彦章。吉州刺史彭砺柿焓窒绿油湖南,危全讽的弟弟、信州刺史危仔倡一个人逃奔吴越,马殷派去攻打高安的苑玫听说危全讽被擒了,也打算撤兵回去,偏偏淮南大将米志诚杀到,把他杀的大败,苑玫只好抱头鼠窜,逃了回去。于是,江西平复,淮南也安全无恙。
  活捉危全讽的那个周本其实也是名门之后,他是三国周瑜的后代。他这一仗打得很给周瑜争脸。
  淮南这边的事,我们先说到这,回过头来,我们把目光转到河北。
  且说义昌节度使刘守文,因为自己的弟弟刘守光囚禁了父亲刘仁恭,于是发兵前去讨伐,偏偏又打不过自己这个弟弟,只好去向契丹借兵。契丹酋长耶律阿保机立刻发兵一万,再加上吐谷浑的部众几千人,前来支援这位刘大公子。刘守文把沧州、德州两州的兵凑了凑,也有两万多人,加上契丹兵和吐谷浑兵,一共有四万人,刘守文就带着这支部队驻扎在蓟州。就是现在的天津市蓟州区,这离北京就没多远了。
  刘守光听说自己哥哥又来了,他也把幽州的部队全部派出来,他自己亲自指挥。双方刚布好了阵,契丹和吐谷浑两路骑兵锐气百倍,就开始分头突击,刘守光的手下一看对方来势凶猛,知道顶不住,立刻就开始倒退,刘守光一看这势头,也只好跟着退了下来,结果他那个大哥刘守文突然发起神经病来,猛地冲到阵前,大喊:“别伤了我兄弟。”
  让我说这位刘大公子就是个神经病,你兄弟俩打仗呢,现在是战场上的敌人,你这时候装什么兄弟情深啊?你要是真怕伤了你弟弟,开战前跟将士们说清楚,不准开枪,必须活捉,不就行了?两军相遇勇者胜,你这时候来这么一出,你让将士们怎么弄?
  刘守文话音未落,就听嗖的一声,一支暗箭朝他射来,他急忙勒马跃开,他反应还算是相当快的,那支箭没有射中他,但是却正中他坐骑的头部,那匹马一声嘶鸣,站立起来,把刘守文掀翻在地,混乱之中,有人将他一把拽起来,夹在腋下,疾驰而去,他从人家咯吱窝底下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弟弟刘守光的部将元行钦,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这一下大逆转,相当戏剧化,本来明明是大胜,结果眨眼间转胜为败,所以说,将熊熊一窝,跟着这么个主帅,想不打败仗很难。
  刘守光一看,哥哥被抓住了,这下子来劲了,又挥兵杀回来了,刘守文的部队没了主帅,哪里还有心思恋战,顿时就溃败了,契丹和吐谷浑的两路兵马一看这情况,直接退出战场回家了,不跟你兄弟俩玩了。于是,刘守光把哥哥抓回去也给监禁起来了,然后派兵去攻打沧州。
  沧州节度判官吕兖和孙鹤一看,刘大公子被俘了,就推立他儿子刘延祚为帅,然后下令全军登城防守,刘守光的部队猛攻了好几天,始终打不下来,就把城围住,堵住粮道,这样相持了一百多天,城里断了粮,一斗米的价格已经涨到了三万钱,而且有钱还买不到。
  这儿呢,我们顺便说一下唐朝时候的物价,中国古代的物价水平一般都是用米价来衡量的,公元630年,也就是李世民在位时的贞观4年,当时的米价是一斗3-4钱,过了110年,公元740年,唐玄宗李隆基在位,长安一带的正常米价是一斗200钱,这就涨了五六十倍了。又过了20年以后,安史之乱时,关中的米价是7000钱一斗,又涨了30多倍,这主要原因是因为打仗。不过江南还行,当时是1500钱一斗。又过了24年,到了公元784年,安史之乱早就已经平定了,关中遇上了旱灾加蝗灾,米价也才1000钱一斗。
  再过了一百年,到了公元882年,也就是朱温30岁,归顺唐朝那一年,黄巢在长安被围,城中的米价曾经达到过3万钱一斗,由此可见,战争是造成通货膨胀、物价飞涨的最主要的原因,只要不打仗,又是旱灾又是蝗灾,米价也没那么贵。
  现在沧州城里断了粮,老百姓都开始吃土了,后来甚至发展到人吃人的地步,最后孙鹤一看,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好开城投降,刘守光的部队进了城,命令把沧州将士的家属全部抓到幽州去,连自己这个大侄子刘延祚也带了回去。留下他自己的儿子刘继威镇守义昌军,因为刘继威年龄太小,刘守光就让他手下大将张万进和周知裕留下辅佐他,刘守光自己带着部队就班师回去了。然后派人向梁朝皇帝朱温上奏,请求让自己的父亲刘仁恭退休。
  朱温看到刘守光的奏章,挺高兴,立刻同意,下诏封刘仁恭为太师,就地留在幽州养老,封刘守光为燕王,兼卢龙、义昌军节度使。刘守光就这样转正了。
  刘守光这个儿子刘继威年龄虽然不大,却跟他爹一样荒唐残暴,他爹让他镇守义昌军,他可好,居然跑去搞人家张万进家的女眷。刘守光让张万进辅佐他,又没让张万进家的女眷辅佐他。所以张万进一怒之下就把刘继威给宰了,刘守光也没办法。他还派人去刺杀了他哥哥刘守文,然后还装模作样的哭了一会,把刺客杀了给哥哥偿命,就算完事了。
  刘守光随后开始肃反,大杀当年跟着哥哥反对自己的沧州将士,当时支持自己大侄子刘延祚的是吕兖、孙鹤俩人,吕兖被灭了族,孙鹤因为最后开城投降了,倒是没杀。
  吕兖有个儿子名叫吕琦,这时候刚满15岁,也要被推出去杀了,吕家的门客赵玉就跑到法场,大喊说:“这个人是我的弟弟赵琦啊,千万别错杀了好人呐。”监刑官听他这么一说,就把吕琦给放了。我估计这个监刑官怕是没那么好糊弄,我猜他是同情吕家,故意的。
  然后赵玉带着吕琦就逃走了,吕琦是个富家公子,平时养尊处优的缺乏锻炼,年纪又小,脚疼的走不了路,赵玉就把他背在背上,还给他改了名字,一路上沿途乞讨,辗转逃到了代州,就是今天的山西忻州市下边的代县。
  吕琦后来刻苦勤学,渐渐长大,晋王李存勖听说了他的名声,就让他在自己手下做了官,北宋初年赵匡胤的尚书左丞吕余庆、宰相吕端,就是吕琦的俩儿子。李存勖也对赵玉救主的行为予以表彰,赐了他很多钱物,作为奖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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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识卡片:
  前面我们时不常地会提到杨行密这个人,这个人虽然死得有点早,但是确实是个挺厉害的角色,值得一说。
  杨行密是淮南吴国的奠基者。后人追封他为吴太祖。民间还传说杨行密是三国名士杨修的后人。
  杨行密生于公元852年,跟朱温同岁。他很多情况都跟朱温惊人的相似。他也是少年丧父,家境贫寒,但是天生身体素质好,身材高大、臂力惊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能跑,据说能日行300里,是唐朝的神行太保。
  黄巢起义军经过庐州的时候,杨行密还是个少年,就参军了,没多久他就被唐军抓了,庐州刺史郑棨觉得杨行密长相奇怪,有点与众不同,就让杨行密加入了唐军,然后把他派到宁夏朔方守城去了,杨行密作战很勇敢,很快就当了队长。
  朔方服役期满后,杨行密回到了庐州,他的上司嫉贤妒能,经常给他穿小鞋,杨行密索性砍了领导的头,占了庐州城,自立为王了。从此杨行密就走上了称霸之路。
  公元883年,30出头的杨行密被招安了,随后被任命为庐州刺史,成了淮南节度使高骈的部下,高骈是个神棍,占着风水宝地扬州城天天炼丹修仙,结果手下造反把他给杀了。杨行密对高骈很忠诚,得知消息后就带兵攻进了扬州城,为高骈报了仇。随后朱温捡了现成便宜,被朝廷任命为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惹不起朱温,只好卷铺盖回到庐州,两个人从此就结了仇。
  杨行密是个土地狂魔,他以庐州为根据地,开始东征西讨抢地盘,先后打下了宣州、苏州、常州、镇江、滁州、和县。公元892年,杨行密又干掉了当时的淮南节度使、朱温的部将孙儒,占领了扬州。
  此时的扬州城几乎成了一座空城,杨行密广发告示,开始招商引资,叫大家都来扬州投资,政府给予减税减役的政策,杨行密自己也很节俭,烧毁的宫殿修理修理就凑合着住进去了,淮南流亡的百姓都纷纷回来,扬州又逐渐繁荣起来了。
  控制了淮南以后,杨行密就开始大搞外交,首先是和反朱温专业户李克用等人联合,和浙江的钱镠也罢兵和解。朱温派大将庞师古来打淮南,结果被杨行密水淹三军,庞师古都被他干死了。淮南大局稳定以后,杨行密又开始向西扩张,先后打下了湖北的鄂州和湖南的岳阳。到公元905年,长江水路已经全部控制在了杨行密手里。
  随后,淮南发生了内乱,老杨后院起火了,于是就有了杨行密装瞎,一装装了三年那个事。公元908年,朱温进攻淮南,被杨行密暴打了一顿。当年,老杨就去世了,死的时候不过54岁。
  杨行密阻止了朱温南下,在淮南给老百姓创造了五代时期不多的一块乐土。公道自在人心,欧阳修评价他:“宽仁雅信,能得士心”。王夫之对他的评价是“杨行密定扬州,辇米赈饥……君子酌天地之心,顺民物之欲。”意思就是说,杨行密拿下扬州以后,整车整车地运米给饥民,上合天意,下顺民心,是一个爱民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