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在楚晋身侧,那道战诗化出的灵开弓至满月的一瞬间,
  似乎一道流光,又似乎一道洪流。
  至弓弦之上迸发,
  披甲开弓的灵,身躯也瞬间没入那箭光之中。
  在周遭的死寂中,
  箭矢那一点微弱的流光,在漫天的血色中似乎渺小,
  但却清晰可见。
  没有箭划破天空的破空声。
  但箭矢那点流光所至,漫天血色就如同避让。
  在前方,在两侧远远退开。
  而实际上,是那箭光所至,那诡异之气与血色在被箭之锐利,在浩然正气湮灭。
  于是,原本血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条没有诡异之气,没有血色的箭路,
  就如同一道裂缝,撕裂了这诡域之中的穹顶,
  而这道没有血色与诡异之气的箭路,依旧在朝着那高挂着的血日延伸。
  倏忽之间,转瞬即至。
  那带着一点微光的箭矢落在了那散发着血色晖光的那一轮血日之上。
  下一瞬间,箭矢之上带着的,契合势不可挡,一往无前的意志,带着那巍巍然,浩然之气骤然炸开!
  刹那无声,
  而能看到的,是那一直高挂在诡域之上,俯瞰注视着的血日上,
  血色出现了空白,浩然正气之威压过了那血日的光亮。
  而落在那血日之上的箭矢,没有因此止住去势。
  就如同一道洪流,在瞬息间贯穿了那血日。
  箭光经过的,这条从楚晋身前延伸到那血日的箭路,
  其中浩然正气也在此刻爆发,
  这诡域之中的诡异之气,晦气,怨气,在湮灭。
  即便那诡异之气再汹涌,翻腾,疯狂,此刻在浩然之下也依旧烟消云散。
  再多的诡异之气,也未能将这条箭路之上的浩然正气磨灭。
  这条清朗而没有诸多晦气的箭路,如同洪流般朝着两侧排开。
  在楚晋身前,天地逐渐被左右分开,而中间逐渐扩大的‘裂缝’,就是这没有半点诡异之气的箭路。
  楚晋再抬起头,望向这诡域之中真正的核心,
  那颗庞然的血日。
  此刻,那血日在被一箭洞穿过后,如同挣扎般动了起来,
  连带着这整个诡域都在剧烈动荡。
  血日之上,那血色如雾霭还朝着那被箭光洞穿,还在不断扩大的缺口涌去,似乎想要修补。
  但就如同其他诡异之气与浩然正气的碰撞一样,如同滴水落入熔岩,
  只是被浩然正气和那箭矢所携带的,诛灭天星的意志不断磨灭。
  “啊……”
  这时候,无数道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重重叠叠,
  依旧带着那股扭曲意志的力量响起。
  或者说,这依旧是朝着楚晋疯狂发起的袭击。
  这种在诡域之中,趋近于规则般的力量,冲击着楚晋的意识。
  要将楚晋的生机与意识抹去,只留下一个形似的半个躯壳。
  对于拘邪处的拘邪者来说,这就是触发了规则性诡异的规则之后的结果。
  这股扭曲认知,要抹去生机的力量超过任何拘邪者能够承受的极限。
  但,
  站在这里的是楚晋。
  这个世界上目前唯一的儒道修行者,
  修养浩然正气者。
  一个儒道修行至大学士境界的儒者。
  是的,
  就在这连续几次出手之中,楚晋已经摸到了破境的契机。
  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就是楚晋想要在这儿前所未有诡域压迫下找到的契机。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轻念着这首诗词,楚晋身周浩然正气被引动,携带着浩荡之势,坚韧如松柏之意志,不断涌动增长。
  而浩然之气之来源,就是楚晋此身。
  蓄着势,楚晋抬起头,再望向那似乎挣扎着的血日。
  即便是受到‘射天狼’之箭如此一击,这血日依旧没有彻底崩散消亡。
  那血日在疯狂想要以血色填补那箭光洞穿的缺口而不成功过后,
  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庞然的血日,被洞穿的缺口处流淌出了乌红色洪流。
  就如同天河倾泻,就像是血色大日在流淌鲜血。
  那血日,也如同融化了一般,逐渐化作了那血色天河的一部分。
  在这虚无而死寂的诡域之中,
  那血色天河朝着楚晋奔腾而来,
  带着此方诡域的天地之威,带着那血色大日的威严。
  楚晋的身影,对比起这血色大日化作的天河,渺小到似乎微不可见。
  奔腾的血色洪流,带着摧枯拉朽,破灭之势,如同天倾般朝着楚晋压来。
  几乎转瞬就到了楚晋身前,
  洪流的血色,遮挡了眼前的一切,翻腾着已经从天空中打下。
  “轰隆……”
  似乎无声,又似乎有沉重的轰鸣,
  那血色的天河落在了楚晋身前,再从楚晋所在位置淹没碾压而过,
  似乎要将楚晋裹入这血色洪流之中,像是要将楚晋如同挡在血色天河前的微尘一般扫去。
  但血色天河不断倾泻,翻腾,
  楚晋依旧如同咬定在青山石缝之中的松竹,任由那血色天河如何咆哮,翻腾,冲刷,依旧牢牢站在原地,
  即便真是天河,也要在这颗石竹之前分开!
  任由血色天河怎么冲刷,血色依旧被楚晋身周愈加浓郁昂扬的浩然正气阻挡在外,不能再近身。
  这血色天河之中,在伸出无数手臂,经由楚晋身侧时,都密密麻麻朝着楚晋抓来,要将楚晋拉入血色天河之中,
  只是楚晋依旧巍然不动,而浩然之气不断磨灭这些诡怪身影。
  楚晋望向四周,再望向这血日如蜡烛般融化过后,化作的天河。
  既然一箭破灭不了这血日,洞穿不了这诡域,那就再来一剑!
  楚晋此刻已经明悟,
  纯粹的仁义之道和他并不完全合适,至仁至圣自然很好,但不是他。
  而荀子之道,也很好,但也不是他的选择。
  公羊之大复仇,也不是契合他的理,如果真有仇,他当场就报。
  而程朱之理学,更是和他本心完全冲突。
  所以……还是阳明之心学更契合他此刻之选择。
  而心学,也还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即……格物致知,知行合一。
  何为知行合一?
  即,知后,便行。
  所以,
  此刻!
  出剑!
  破境!
  “吾善养吾浩然真气!”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几乎是水到渠成,伴随着楚晋再次念出这首契合此刻本心的诗词,
  楚晋由进士之境界,瞬间至大学士之境界。
  不仅是质变,也是量变,除了更多的儒道神通手段,
  掌握的浩然正气之量,也增长数倍,数十倍。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楚晋再次用出这首之前已经用过数次的战诗,
  其展现出的伟力,也几何倍增长。
  诗中,不再只是化出一把宝剑,
  而是一道磨拭着宝剑的身影,不论春夏秋冬。
  不论岁月消磨,这道身影始终保持着那磨剑的动作,
  他似乎在磨剑,又似乎在打磨自己的剑意。
  而今,终于到了出剑的时候!
  在楚晋诗词落下后,这道身影提剑站起了身,
  而后,转身,挥剑。
  下一瞬间,
  那天河一分为二。
  再一瞬间,这诡域一分为二!
  血色天河破碎,
  诡域同样被撕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