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于此?
  看着清理血迹的学子,白月心底莫名起了几分恶毒的心思。他愿意做这些,不就是因为喜欢自己吗?如果自己将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对方,对方还会喜欢自己吗?
  就连白月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这份恶毒的心思是从哪儿起来的。或许是因为母亲死后,再无一人亲近的痛苦?或许是这么多年以来,独自一人支撑的怨念?或许是因为父亲对自己这种心思的恐惧?
  又或许都有。
  就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会如此,又怎会有其他人对自己好呢?
  “我不喜欢你。”白月的声音冰冷,她死死的盯着那学子的身影,“我与你那般,只是为了借你之手逃离父亲。”
  那学子手上的动作一顿:“我知道。”
  “我今日让你进门,原本的主意是杀了你,伪装成你与父亲争斗之时同归于尽。”白月的语气激烈了一些。
  “我知道。”
  学子的声音低沉,却显得格外有力量。
  “你袖间的匕首,我看到了。”
  白月似乎有些惊讶,她回身关上门,几步走到学子面前,对方白色的外袍紧紧的披在她身上:“你知道?”
  学子点头,抬眼浅笑。
  二人的身后是冒着火光的书房,周遭还有这未清理干净的血迹。这样的场景未免显得有些煞风景,可白月在一瞬间的呆愣后,瞬间笑了出来:“你这是在骗我?你不想我杀了你,所以在求一条活路?”
  学子也并不解释,只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清理着血迹。
  良久,学子才开口。
  “师母还活着之时,我便在此读书。”
  白月低眉看着他。
  学子继续:“师长颓废之时,我没有退束修。”
  白月勾唇:“是你。”
  不是白月记不住学子,实在是学院里的学生太过,而学子显然就是已经离开的一批当中的一个。自家的学院,每年都要迎来送走许多学子。这儿只是个小县城,夫子们学识都不算高。顶天也就能教出个秀才,再高的就没办法了。那些离开的有的是已经中了秀才,有的是放弃了学业。
  这些人的数量不在少数。
  她怎么可能认得出每一个在自家学院上过学的人呢?
  “你抄书写信,我知晓。”
  “你四处招揽夫子,我知晓。”
  “如今,我中举,本想回来做夫子的。”
  学子已经将血迹清理干净,他抬眼站起身,看着白月的眼睛,忽然勾唇一笑:“我记得,学堂内你常常帮助白师授课。对于兵家之事见解颇深,提出的策略常常叫师兄弟们哑口无言。我很是佩服。”
  “因此,在你对我小意温柔之时,我便知晓你有什么计划,但一直不解其意。”学子站在原地,他全程没有主动去触碰白月,只是温和的看着对方。他抬眼看了看已经被烧到不成人形的白父。
  “行事狠厉,不留余地。”学子盯着白月的眼睛,抬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干净的手帕,递给对方,“这才是你。”
  白月抬眸望着那学子,抬手接过手帕,将脸上、手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回身扔进了火堆之中,随后一个挑眉看向自己的闺房。
  学子立刻了然,转身进了白月闺房之中,不一会便抱着沾了血迹的帐纱、被褥出来,扔进了火光之中。
  这一个晚上,两人配合默契,将沾了血的所有东西都烧了个干干净净,又点火将其余房间也全部烧了起来。
  随后,白月哭着将白父装进了棺材之中,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尸首。
  可惜的是,尽管白月已经尽自己能力做到了最好,甚至于已经将白父的尸身入土,自己也去了祖父家里,就等着嫁出去,将此事彻底忘怀。
  可没想到,有一日自己居然被一个老太监给拦住了。
  那老太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冷着脸展示了一个焦黑的断簪。
  那断簪,正是从白父胸口活生生挖出来的。
  随后,白月就被去领着见了淑妃。
  这时候白月才知道,淑妃在自己族人里,寻找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而自己恰好就被选中了。被选中之后,便开始调查自己的过往。
  而自己藏着的这些东西,在淑妃那般位高权重的人面前,是没有任何隐藏的机会的。
  淑妃对自己很满意。
  无论是自己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身份。
  还是弑父的狠辣。
  白月永远都忘不了,淑妃看着自己,懒洋洋的说出那学子最近正在给二皇子锦王做幕僚,表现还不错的模样。
  她被威胁了。
  淑妃手中不仅握着自己弑父的罪证,还掌握了那个学子的性命。
  白月只觉得——那个废物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吗?!
  也正因为这些,白月答应了淑妃的要求,作为妾室被赐给路明川,给齐愿增添一些麻烦,最好可以废掉齐愿的王妃之位。
  就这样,白月被送到了安王府,成为了白姨娘。
  可白月会是那种被掌控的人吗?
  显然不是。
  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反抗。
  因此,在看到齐愿的秘密的时候,她才会如此兴奋。
  她不知道齐愿在做什么,也不知道齐愿遇到了什么。
  她只知道,齐愿目前遇到了麻烦。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投诚,齐愿会接受的。
  她可以帮助齐愿。
  也希望齐愿可以帮助她。
  在白月说完这些事情之后,场上顿时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应得那树叶一事,齐愿本以为要与对方谈一些关键的事情,所以特意屏退了左右,整个房间内便只有白月与齐愿二人。
  房间内安静的很。
  齐愿的呼吸声极重,听到这样的故事,她的情绪极为激动。
  相对而言,白月的情绪便稳定多了,她嘴角挂着笑容,语气平静:“我告知姐姐这些东西,并非是想让姐姐可怜我。只是想告诉姐姐,我们可以合作。”
  她缓缓起身,往前行了几步,慢慢理了理衣裙,缓缓跪在地上,抬眼一脸认真的望着齐愿,良久才缓缓开口:“我知晓姐姐如今的难处,姐姐不必告诉我自己在做什么,我会帮您。也希望您可以助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