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记得当时你答应了,只要本王放过幼帝和容太后,你便从今往后听命于本王,助本王坐上皇位。”赫连祁接住落下来的一片杏树叶子,却不是伤春悲秋,而是手指慢慢捻着将其化为齑粉,说完起身走回去。
  “本王希望帝师兑现自己的诺言。”
  沈瑾书眼角余光里男人的披风扫过去后,才抬头看向赫连祁那从光亮处步入暗处的身躯。
  花豹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步伐优雅地跟在赫连祁身后进了屋。
  沈瑾书袖中的手攥紧,“是。”
  王总管走过来,对沈瑾书躬身行礼,“今日这么晚了,宫里帝师回不去了,便在王府留宿一晚吧,请帝师跟奴才来。”
  “在下送帝师一程。”宋凝霜看着沈瑾书。
  夜间他一身白衣胜雪,被月光照的泛着清晖,身躯修挺如芝兰玉树,神清骨秀朗目疏眉,那温润的气质跟赫连祁的刚毅冷戾截然相反。
  宋凝霜眸底藏着强烈的侵略性和兴奋,她是天选之女,绑定了“招揽名臣良将当女帝”系统,既要救赎被容嫣害得相当惨的疯批反派赫连祁,也要拯救万民于水火,做女帝开创盛世。
  沈瑾书在名臣良将的名单上,所以她也要攻略沈瑾书,日后将他和赫连祁等人一起收为面首。
  “谢谢。”沈瑾书是内敛温和的,即便再不喜宋赢这个少年,也没表现出来。
  他如往常一样礼仪有度,跟宋凝霜走在长廊里,交谈中发现宋凝霜出口成章才华横溢。
  尤其那对着王府的景色即兴作出的诗词,让以诗文见长名满天下的沈瑾书都自叹不如,觉得宋凝霜的确有实力做赫连祁的幕僚。
  但其实,宋凝霜让系统搜索了不少名诗古词,诸如对月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心愿,对菊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热爱田园生活的高洁人格,对亭台楼阁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崇高境界。
  此刻在看到院子里的枇杷树时,她又照着系统光屏念了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这次沈瑾书沉默了,想到摄政王府上下四百多口一夜被屠尽,还有不知所踪的摄政王妃。
  过了许久,沈瑾书冷声提醒,“从宋公子所创的这些诗可以看出,宋公子是超脱尘世之人,只是在下奉劝宋公子,刚刚那句‘庭有枇杷树’,还是不要在摄政王面前提起为好。”
  “啊?”宋凝霜只是用这些诗词攻略沈瑾书,结果发现沈瑾书不如自己预期的那样,折服她的才华,对她倾心。
  她计划的秉烛夜谈也没有。
  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最容易擦枪走火的,她不介意今晚就让沈瑾书知道她是女儿身,让沈瑾书由此爱上她。
  “宋公子早些歇息吧。”沈瑾书脸色冷淡,看出来宋凝霜邀请他去她房间的意图,但其实他已经不耐烦应付诬陷容嫣的人了。
  尤其宋赢之前还盗用容嫣的图纸,故意在一众官员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导致刘瀚文有机会攻击当今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受辱。
  此人实在是居心叵测安忍残贼。
  而且他跟她又不熟,她却巴巴地凑上来,未免太不知礼、轻浮又厚颜无耻。
  所以不等宋凝霜开口,沈瑾书说了一句后,便让总管带他去了自己的院子。
  “提示提示!攻略对象好感值负20,请宿主及时挽救。”
  系统的警报声传来,宋凝霜脸上的笑顿时一僵,用力按住了身侧的柱子,满目怒色地看着沈瑾书清雅飘逸的背影。
  怎么回事?
  她可是天选之女,有光环在身,沈瑾书这个封建社会的软弱穷酸书生就算不对她一见钟情,那好感度也不可能是负!
  “呵,不急。”宋凝霜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
  她一开始就把暴戾无常的反派赫连祁的好感度拉了那么高,难道沈瑾书还能比赫连祁难攻略吗?
  她很喜欢这种征服的过程,将来某一天他们都沦为她的舔狗后,她才有满满的成就感呢。
  *
  容嫣最近正在减少后宫的各项开支,跟沈瑾书的看法一样,宫里光是服侍的宫人就多达八千人,她打算放出去一半,这两日便翻看着宫里各处呈上来的消减名单。
  赫连逸如往常一样一早就去了太极殿上朝,容嫣喝下迎雪端来的抑制欲望的汤药。
  谁知她刚放了碗,李育泉便踉跄着跑进来,一下子跪在面前,“太后娘娘,前朝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
  “摄政王今日上朝了?”容嫣心里早就有预感了,起身就往太极殿去,在途中果不其然听到了李育泉描述的全过程。
  赫连祁上朝的待遇跟帝王一样,从赫连墨还在位时,他在文武百官中就有自己的专用座椅。
  今早一上朝,他称自己最近实际上是在府中养伤了,只因在从幽州返回的路上遭遇了刺杀,直指幕后主使就是赫连逸,要赫连逸给他一个交代。
  他果然还是查到了,容嫣刚到太极殿门口,就听见了骨头被拧断的声响,抬头只见赫连祁坐在大殿中间的椅子上,一手攥着来到他身边、赫连逸细瘦的胳膊。
  赫连逸在巨大的痛苦下面容都扭曲了,眼里的泪掉出来,强忍着没有哀嚎。
  这画面看得容嫣肝胆俱裂,几步上前的同时厉声呵斥,“摄政王,你在干什么?谋杀皇帝吗?”
  以房丞相为首的保皇派们想上前护幼帝,却被赫连祁这一派的武将控制了,保皇派的武将冲上前跟其动手……这哪像朝堂,分别是造反现场。
  “放手!”容嫣站到赫连祁面前,抓住赫连祁的手臂,眼里冷光如利刃射向赫连祁。
  “太后娘娘来得正好。”赫连祁却岿然不动,手下并没松开赫连逸,侧头迎上容嫣愤怒的逼视,牵起嘴角,笑得寒凉。
  “你和皇兄生的好儿子刺杀本王,若不是本王命大,怕是现在已经尸骨无存了,本王既活着回来了,难道不应该给自己和为护本王而牺牲的属下讨一个公道,让你的好儿子血债血偿吗?”
  容嫣心里是害怕的,怕赫连祁会拧断幼帝的脖子,面上保持着镇定,“哀家很了解自己的儿子,他对你这个皇叔很是敬重孝顺,不可能派人刺杀你,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摄政王不要轻信了小人之言,以免伤了你们叔侄的感情。”
  “呵,本王与他真不存在叔侄之情。”赫连祁阴戾的眉梢眼角全是嘲讽,大权在握,他一点忌惮都没有,踢了踢刚刚砸向赫连逸落在脚边的那块令牌,“这便你的儿子刺杀本王的证据。”
  容嫣低头看到那块令牌和一封密信。
  那密信上是专属于赫连逸这个孩子的字体。
  赫连逸怎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物证?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容嫣身上仅剩的温度一瞬间流失,看到赫连祁目光里越来越浓的杀意,她抓着赫连祁的手指在抖,“逸儿只是一个四岁多的孩子,不可能安排那么周密的刺杀计划,哀家觉得逸儿是听信了奸臣之言,对你这个皇叔有所误会,才会被奸臣哄得安排了此次的刺杀。”
  “哦?”赫连祁修长的眉宇挑起,看到容嫣因为恐慌,瘦弱手背上凸起青筋和那腕上一圈圈缠绕绷紧的手串,勾了勾唇,“皇嫂觉得幼帝是被哪个奸臣的谗言哄骗了?”
  容嫣知道有些人护不住了,压着眼里的悲色,对着文武百官中为首的一位喊,“房丞相!”
  “臣有罪。”房丞相立刻站了出来,只是他刚跪下去。
  他在兵部任职的大儿子房承明上前,对着赫连祁三人“扑通”跪了下去,高声道:“这次针对摄政王的刺杀是臣安排的!”
  “臣从幼帝手中拿到了令牌,并哄得年幼无知的幼帝写下了那封密信,找到了曾听命于先皇、如今退隐的死士们……”
  “全是臣一人之过,请摄政王念在幼帝无知被哄骗的份上,原谅幼帝一次,臣愿以死偿还。”
  赫连祁猛地甩开赫连逸,双手搭着座椅往后靠着,无比尊贵藐视万物的姿态。
  他那被秋日暖阳照着的脸却极冰极寒,看蝼蚁一样俯视着摔在脚边的幼帝,沉冷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大殿,“房丞相之子兵部侍郎房承明刺杀当朝摄政王,本该是诛九族之罪,但本王顾念房丞相多年来在朝中克己奉公劳苦功高,免其满门抄斩之罪,将房承明处以凌迟,百官观刑,以儆效尤。”
  文武百官全都跪了下去,高喊摄政王英明。
  赫连祁拽着赫连逸的手站到高高的台阶上,让赫连逸亲眼看着底下的房承明被处以凌迟。
  凌迟是最残忍的一种死刑,共需要用3357刀,并且在最后一刀,也就是第3357刀,要将罪犯刺死,可想而知那场面有多血腥残忍。
  这简直是杀人诛心,房丞相一把年纪了,被人拉着才没有从台阶上滚下去,悲痛欲绝老泪纵横,在大声哭喊中昏厥过去。
  文武百官对赫连祁的残暴手段,各个噤若寒蝉。
  容嫣站在赫连祁身侧,俯视而下时眸底血红,眼睁睁地看着正直壮年仕途光明,且已成家有妻有子女的天子近臣,被刀子一片片地割着。
  赫连逸被折断的胳膊绵软地垂着,脸色青白,全身的血液都冷却了,整个人被恐惧和无能为力的愧疚袭击,行刑到一半,他就瘫软在地。
  “既做了,就得承担后果,这是皇叔父给你上的第一课。”赫连祁临走前说了这么一句,话语里充满了讥讽,那么猖狂地嘲笑赫连逸的自不量力,并对容嫣道。
  “本王还会继续追查下去,倒要看看究竟都有哪些人,参与到这次刺杀本王的行动中。”
  赫连祁一走,文武百官们也离开了,大殿外只剩下容嫣和赫连逸。
  容嫣把赫连逸拉了起来,在赫连逸转过来投入到她的怀里时,她攥着赫连逸的后领,强迫赫连逸看完这场行刑,嗓音艰涩却又狠绝道:“哀家今日偏要你看着,要你深刻地体会到,你是如何用自己的愚蠢害死一心效忠自己的臣子的,以后做事前,便会顾及后果。”
  “儿臣以为这次能杀了赫连祁!”赫连逸在容嫣手中挣扎着,试图往容嫣怀里扑,不去看自己的臣子被处以凌迟之刑的画面,眼中流出的泪浸湿了一张白嫩的脸。
  容嫣不给赫连逸逃避的机会,用力掐住了赫连逸的后颈。
  这让赫连逸发了火,猛地回身质问容嫣,“母后和赫连祁的关系那么暧昧亲密,在幽州你有很多次机会杀赫连祁,还有当时在刺杀中,那么混乱的情况下,你被赫连祁抱着,你明明可以趁其不备杀他的,为什么不动手?”
  “你若是动手了,今日儿臣就不会被赫连祁所制,儿臣最爱的臣子不用替儿臣揽下一切。”
  “你为什么不动手?你是不是喜欢赫连祁?你背叛了父皇,你和他的弟弟苟合……”
  赫连逸的话终止在容嫣抬起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