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行云的剑光下,萧南惜再不甘心,也还是双膝触地跪在了容嫣面前,眼中的泪流出来,无比屈辱,“大祁容太后,是妾无礼不知天高地厚,欺辱你和幼帝,挑衅大祁皇威……”
  在场的官员只觉得积压在胸口多日的气,终于是出来了,还得是摄政王,摄政王一出现,任谁都不敢欺辱大祁。
  “既如此,送信给萧国皇帝,告诉他他的皇后的侄子苗疆少主杀我大祁百姓,使团擅自带二千兵士入我大祁上京,且萧国公主欺辱我大祁幼帝和太后娘娘。”赫连祁把萧国的罪名一条条列举出来,语气淡漠地下达指令,却让人感到热血沸腾扬眉吐气。
  “现在萧国公主等人被我大祁扣押为了人质,他若是还要这个女儿,让他将当年从大祁索要走的国土和钱财,十倍奉还回来。”
  其实容嫣心里是怕大祁跟萧国真的开战,但这一刻她看着赫连祁刚毅俊美的侧脸,莫名就有种哪怕到时兵临城下了,他也能以一己之力挡住的感觉。
  “赫连祁……”萧南惜被赫连祁吓到了。
  他真的跟当年一样狂妄,偏偏他就是有这种让人丝毫不怀疑他能做到的资本。
  “别,先别送信给我父皇。”萧南惜请求。
  她代表的是整个萧国,父皇更是交给了她借这次机会让大祁向萧国俯首称臣的重任。
  结果她挑衅试探不成,反而被赫连祁扣为了人质,那么消息真的传到了父皇那里,父皇一定会恼她办事不利,绝不会用财物换回她这个女儿。
  对于父皇来说,当年吞进去的,无论如何都别想让父皇吐出来,何况还是十倍。
  父皇不会顾她这个女儿的死活的。
  然而萧南惜的哀求和哭泣根本没有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赫连祁和容嫣起身,往外走去。
  只是刚到门外,容峥鸣这时正好送月鸢回来。
  容峥鸣行了礼,月鸢也是。
  不过在直起身时,她惊喜地喊着赫连祁,笑弯了眼,“赫连叔叔,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找我要蛊吗?”
  “叔叔?”容嫣顿住脚步,心里诧异赫连祁交友广泛,桃花多的同时,再看向十四五岁的小圣女。
  因为月鸢的这声叔叔,以前容嫣没觉得,此刻却瞬间有种赫连祁原来已经这么老了的感觉。
  赫连祁看容嫣那表情,就知道容嫣在想什么,这可是她第一次嫌弃他年龄大。
  赫连祁的脸色差到把月鸢吓得直往容峥鸣身后躲,自尊心上头问了一句,“喊本王叔叔可以,你喊太后娘娘什么?”
  “漂亮姐姐啊!”月鸢从容峥鸣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容嫣,对容嫣眨了眨眼,一副特别痴迷容嫣的样子。
  呵,赫连祁给气的,要是他在月鸢眼里跟容嫣是同辈的,那还好。
  结果却是他是叔叔,容嫣是姐姐。
  赫连祁的下颌线收紧,本就深刻的面容轮廓更显凌厉,“本王跟苗疆圣女不熟,你应当随着萧国使团尊称本王为大祁摄政王。”
  月鸢点头,“好的,大祁摄政王叔叔!”
  赫连祁:“……”
  赫连祁攥紧拳头,眼角余光瞥到容嫣在忍着笑。
  只是因为贵为太后娘娘,不得不保持着庄重。
  难得见她这样,所以赫连祁胸口再堵,也没有跟月鸢争辩了。
  月鸢注意到赫连祁和容嫣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眼睛忽然亮了亮,也不怕赫连祁那捏得咯吱作响的拳头了,凑过去小声问赫连祁,“大祁摄政王叔叔,几年前我送给你的情蛊,你给心爱的女人种下了吗?你心爱的女人是谁啊?”
  容嫣以为情蛊是赫连祁自己制作出来的,听月鸢这么说,原来赫连祁并不精通巫蛊吗?
  但为什么一个时辰前在长乐宫,他一下子就分辨出了乌潮崖对他用的是火蛊?
  “这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你既然精通巫蛊,那就能暂时控制住你们的苗疆少主用蛊之法。”赫连祁示意容峥鸣带月鸢去一趟大牢。
  在外交上要刚柔并济,萧国使团虽是人质,但过于虐待他们,传到别国了,对大祁以后跟别国的友好交往不利。
  何况一直封着乌潮崖的穴道不是长久之计,要想他不用蛊害人,最好的办法是暂时封住他的巫术。
  苗疆圣女之所以被奉为圣女,是因为她有种苗疆其他任何人都不具备的一种神奇本领,那就是封住养蛊师的蛊术,为的是防止极有天赋的巫蛊师强大起来后,造成苗疆秩序的混乱。
  也就是说月鸢的存在就是克养蛊师的,哪怕是乌潮崖这么厉害的,也不例外。
  月鸢摇了摇头,“我不去,我们少主不会滥杀无辜,大祁摄政王叔叔你应该调查清楚,他为什么杀你们的百姓,我相信是你们的百姓先招惹了我们的少主。”
  “不管是什么原因,是谁的错,他在我大祁用蛊杀人,杀的还是我们大祁的百姓,他必须承担后果。”当要对外时,赫连祁护短到简直令人发指,语气淡淡地对月鸢道。
  “你若是不封住他的蛊术,本王不仅会一直将他关在牢狱里,不放他回苗疆,还会对他用上各种刑罚,到时候能撑几轮,就看他的体格了,或许明天你就要为他收尸了也不一定。”
  月鸢气得跺脚,身上的银饰和铃铛发出撞击的声响,“大祁摄政王叔叔,你这样坏的,难怪你心爱的女子不喜欢你,要你只能用情蛊来控制。”
  “你别让我知道了你心爱的女子是谁,否则我就给她解了情……”
  月鸢话没说完,赫连祁那浑身的戾气爆发而出的同时,月鸢的后衣领已经被赫连祁拽住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高大健硕的赫连祁拎起来,甩了出去。
  这么扔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不死也得终身残废。
  幸好容峥鸣的速度快,飞身过去搂住了月鸢的腰,没有停顿留恋,把人稳稳地放到地上后,又回到了容嫣身侧。
  月鸢脸色苍白,心有余悸,表面上不敢戳赫连祁的心窝子了,但下定了决心要给被赫连祁种情蛊的女子,解了蛊,不能让好好的姑娘,被这么坏的大祁摄政王叔叔祸害了。
  一众官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哎,也不能怪咱摄政王脾气不好吧,总有刁民招惹他不是?
  只是,他们都很好奇摄政王心爱的女子是谁,摄政王竟然也会爱而不得,用下情蛊这么卑鄙的方式,让对方爱他?
  几人在门口站了有一段时间,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哀嚎,紧接着便是什么倒在地上的声音。
  等容嫣几人回过头看去时,萧南惜片刻的大惊失色,而后上前喊:“陈副将!陈副将!你怎么了?”
  那地上躺着一个人,表情因为痛苦而狰狞,双眼圆睁,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气息已绝,正是刚刚前来报军情、带领两千萧国兵士的陈副将。
  他的死状极为骇人,而且刚刚陈副将还好好的,所有人还没有离开,那么凶手根本不可能在他们一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一个凶猛强悍的军中副将。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跟之前突然暴毙的萧国镇国大将军几人一样,死于巫蛊!
  一众官员们得到这个结论后,全都吓得往门外退。
  赫连祁把容嫣推给了容峥鸣,衣袂扬起,他人已经闪身过去了,蹲在地上去查看陈副将的尸体。
  月鸢也过去了,一改平日的俏丽天真,异域风情的脸在严肃中给人更强的动人心魄感,她随着赫连祁全身上下查看了一番陈副将的尸体后,那手按到了陈副将的肚皮上。
  容嫣和一众官员便看到陈副将的肚皮鼓了起来,隐约看到那东西长二三寸,在陈副将的内脏里穿梭爬动。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啊?”胆小的官员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仅害怕,且感觉到那东西很恶心又瘆人。
  容嫣也怕,攥了攥手指,“像是蛇。”
  “蛇蛊。”赫连祁站起来,示意风行云找来酒精,然后他用酒精洗了好几遍手,身上也洒了一些,这才回到容嫣身边。
  赫连祁感觉到容嫣的惊颤,在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陈副将身上时,伸手把容嫣的手裹入了自己宽厚的掌心里,紧了又紧,带着很强的安抚力量。
  他先洗了手才到自己身边,此刻还第一时间照顾到了自己的情绪,容嫣垂眸看着被赫连祁握着的手,一时间没有挣脱,想到年少时他明明也是雷厉风行杀伐决断的性子,却在对她的种种上,如此细心又体贴。
  “但是他这个蛇蛊发作的时间太快了。”月鸢的手腕上戴着一串银色缀有铃铛的手链,她晃动手腕间,铃铛发出声响,众人便看到那蛇蛊在陈副将的胸膛爬动的更加明显了,似受了月鸢的召唤。
  月鸢在引蛇蛊出来,“蛇蛊需要在农历五月初五那天,到我们那边的山上捕捉老鼠、蜥蜴、蝎子、蜈蚣、毒蜂、蓝蛇、吹风蛇、金环蛇好多种蛇,这些有毒动物,然后将它们放到陶罐内,让他们互相咬打吞食,直到剩下最后一个活的蛇为止,再把这条蛇闷死,晒干,加入毒菌,制成蛊药,便为蛇蛊。”
  “当然,每个养蛊师制作的蛊都不一样,但大同小异,总共就分为那么几类,能被外人看到的蛊是低级蛊,高级蛊只有制蛊者自己才能看到,越强的养蛊师,制作出来的蛊便越高级越厉害。”
  一众官员全都面色煞白,心里大喊着我们又不想了解蛊,你对我们说那么详细干什么,但摄政王和太后娘娘都在,他们哪敢失态,只得强忍着。
  他们清楚地看到一条手指长的黑蛇,从陈副将的肚皮里钻了出来,破出的洞很小,连血都没有留,眨眼功夫那个小伤痕就不见了,陈副将黝黑的肚皮完好无损。
  原来这就是杀人于无形,不留任何痕迹啊,要不是懂蛊之人,恐怕大理寺和锦衣卫永远都查不出死因来。
  那个蛇蛊不知道被月鸢收到了何处,反正他们是看不见了。
  只是刚刚那一幕还是让几个文官坚持不住,纷纷出去了。
  月鸢不再翻看陈副将,站起身,蹙着眉道:“你们都能看到这个蛇蛊,说明这是低级蛊,但奇怪的是这个蛇蛊却很厉害。”
  容嫣把手从赫连祁掌心里挣出来,往前走了一步,接过月鸢的话,“你是说萧国的陈副将蛇蛊发作的时间很快,他自己还没有感到任何不适的症状,就被蛇蛊吞食心脏倒地身亡了,这说明制作蛇蛊的人很厉害。”
  月鸢又笑了起来,跟刚刚从容应付蛊毒让人害怕的巫蛊师截然相反,她的笑天真无邪,“漂亮姐姐好聪明啊!漂亮姐姐很有学蛊的天赋,晚上我就去找漂亮姐姐,教漂亮姐姐巫蛊之术。”
  氛围在小圣女甜美娇软的嗓音下轻松了不少,但很快在场的人都想到了乌潮涯,便看向萧南惜。
  “不……”萧南惜惊慌失措地摇头。
  驸马死了她还挺高兴的,但现在连陈副将都死了,不说谁来护卫她的安全,凶手下一个要杀的是不是她?
  “本宫的表弟今晚就被摄政王你关到了牢狱里不是吗?他没有机会下蛊害陈副将。”萧南惜因为害怕而红了眼,脸上没有血色,辩驳着。
  容嫣:“他可以提前给你们萧国的陈副将下蛊,并在这个时候催动蛇蛊,让我们都以为他不在场,便洗脱了自己的杀人嫌疑,萧国公主,哀家希望你明白,你们萧国死了十多个人,你应该跟我们一起调查,而不是包庇自己的表弟,为了挑事,而把罪名往我们大祁身上推。”
  “你根本就没有证据,仅凭潮涯是巫蛊高手,就判定他是杀人凶手吗?”萧南惜当然也护自己人,而且她只有把罪名都推给大祁,才能扳回一局。
  大祁理亏了,他们才能反过来让大祁赔偿。
  萧南惜冷静下来,嘲讽地笑了一声后道:“从刚刚你们大祁摄政王的反应来看,大祁的摄政王也精通巫蛊之术,潮涯用来控蛊的笛子被他抢了,刚刚他离我萧国的陈副将很近,便是他把蛊药下给了陈副将军。”
  在场的人成功被萧南惜带了节奏,下意识看向赫连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