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容嫣只是清醒了一瞬,陷在被迷药迷晕的昏睡里,没了声息。
  赫连祁的金眸泛红,前一秒欲仙欲死,销魂,在天堂中,可这一秒,他在地狱深渊里,痛的无法呼吸。
  “嫣嫣,你在我的怀里,喊其他男人,你是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吗?”赫连祁眼里的泪摇曳着,在漆黑里一片晶亮。
  他冰冷的手卡住容嫣纤细的脖颈,指尖在颤抖,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有用力,语声哽咽,带着偏执可怕,“你怎么能喜欢别的男人呢?”
  “我说过了,你喜欢谁,我便杀了谁,我还会毁了你,任何人都不会喜欢你了,你只能是我的。”
  “嫣嫣,你只能喜欢我,不要喜欢别的男人好不好?求你了,嫣嫣,嫣嫣……”
  赫连祁的手松开,薄唇吻过容嫣的额头,鼻子、唇,埋首吻她的锁骨,往下,每一寸。
  容嫣感觉到有湿热的液体落在她的肌肤上,她闭着眼,心里一片嘲讽,无动于衷。
  第二天容嫣醒来时,赫连祁不在身侧。
  她在床帐里检查了一遍自己背后的衣服,虽然被赫连祁清理干净了,但还是有一股浓郁的雄性味道,熏得人脑子都晕眩了。
  他真是太讨厌了,随时随地都在发情,但地宫里没有女人,所以他就找上了她,是跟以前一样,把她当成了发泄性欲的奴儿吧?
  赫连祁刚好也掀开了床帐。
  两人对视的那一眼里,容嫣若无其事,赫连祁双眸泛着浓郁的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眠。
  他昨晚跟个被雌性伴侣抛弃的大猫似的,一边疯狂病态地啃她,重新占有她,把他的所有气息裹满容嫣,在她浑身上下,圈占着自己的领地。
  他害怕,害怕自己的雌性伴侣从自己标记的领地里逃跑,跟其他更强的雄性在一起了。
  所以他一边恐惧地哀求她,深深埋首在她的脖子里,高大的身躯蜷缩着,肩背颤抖,一直在哭,好不可怜卑微,到此刻眼尾还泛着绯红色。
  玉弦已经起来了,跪在地上,拿着鞋要给容嫣穿。
  “我不喜欢人近身。”容嫣抬起笛子隔开玉弦,感受到玉弦的惊慌和难过,她顿了一下,让玉弦去给她端水洗漱。
  容嫣揉着脖颈上的痕迹,诧异地看向赫连祁,“兄长,你的眼红肿了,是也被蚊虫咬了吗?”
  她那雪白的脖子上盛开着一朵朵靡丽的花,让人还想制造更多。
  赫连祁的心情低落到极点,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地宫里难免有很多虫子,不过怎么光咬哥哥你啊?”乌潮崖丝毫不知道自己昨夜被迷香迷晕了,往容嫣面前凑,用很低的声音,暧昧蛊惑道:“是因为姐姐香吗?让我闻闻……”
  “哇!真的好香。”乌潮崖眯眼,异域风情的脸上一片沉迷之色,嗓音沙哑,“我也想咬一口,姐姐给我咬一口好不好?”
  赫连祁这次没动,就想看看没有他的阻拦,容嫣对乌潮崖是什么态度。
  容嫣没有刻意,跟平常一样自然,用笛子推开乌潮崖,语气平静,“你现在去死,或许下辈子能投胎成蛇虫蚊蚁。”
  “那不行,这辈子姐姐已经喜欢死我了,我正享受着呢,死了多亏。”乌潮崖歪着头,虚虚地靠着容嫣。
  容嫣已经习惯乌潮崖这放荡不羁的行为了,没搭理他,在玉弦的服侍下洗漱。
  乌潮崖翻找着能杀蛇虫蚊蚁的蛊毒,不能再让姐姐被咬的这么惨了。
  顾狐狸不会杀蛇虫蚊蚁吧,他终于是有一样比得过顾狐狸了,哈哈哈哈哈,乌潮崖挑衅地朝赫连祁大笑。
  赫连祁看乌潮崖的眼神像在看傻子,他不仅不会杀蛇虫蚊蚁,晚上他还让“蛇虫蚊蚁”咬嫣嫣。
  地宫里不缺奴仆。
  谁武功高,谁的地位高,所以像容嫣和赫连祁这样的,不用跟还没毕业的杀手们挤在一起吃残羹剩饭,伙食虽比不上东方忱,但一日三餐都有奴仆专门做了,并送到房间里。
  饭菜很新鲜,比得上达官贵人的生活,容嫣想想就知道高级杀手里,有杀手的主业是搞农业的,所以每天半夜都会将最新鲜的食材送到天星阁,由那些毕不了业只能做奴仆的、被半淘汰的杀手烹饪出来。
  赫连祁和容嫣都观察过了,这几个来送饭的奴仆,脚步轻盈,走路生风,有武功在身,可以说跟容峥鸣不相上下。
  “他们真的好卷。”乌潮崖闻言又诧异又好笑,得出结论,“所以能从天星阁毕业的杀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像这些跟峥鸣差不多的,只能永远被关在地宫里,做奴仆,每隔一段时间还有奴仆考试,不及格的就会被断了解药,毒发身亡。”
  这制度太残忍了,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活下来的都是强者。
  玉弦跪着服侍容嫣用早膳。
  容嫣的面具戴在脸上,维持着冷漠的人设,用威慑的语气让他坐下来,然后她用公筷分别给赫连祁、乌潮崖、玉弦夹了一块饼。
  玉弦诚惶诚恐,眼里含泪。
  乌潮崖开心死了,嗷呜一大口吃下去。
  赫连祁面具后的脸色阴沉,容嫣一碗水端得很平。
  他是该自我攻略,容嫣第一个先夹给了他,所以更在乎他吗?
  “杀赫连祁全家的那批杀手,既然是能出地宫执行任务了,那就代表是高等杀手,他们隐匿在世间的各行各业,有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和主业,并不在地宫里,但天星阁必定有人在管着此类杀手的资料,我们得拿到资料。”百米内都放了探查的蛊虫,还有赫连祁惊人的耳力,因此容嫣不怕被偷听,就在人的地盘上,算计着如何将其剿灭,就是这么狂。
  “但凡出现在资料上的,都是我们必须要杀的,至于如何将他们全都聚集到一起,如何杀,让我想想。第二,这些被留在地宫里做奴仆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们的武功在普通人眼里,就是高手,这批人,我要了。”容嫣屈起手指敲敲桌面,云淡风轻的语气,却让玉弦听得心魂震颤。
  玉弦眼里的恩人哥哥冷血,强大,运筹帷幄,简直帅炸了,能让人从内心里臣服。
  “昨晚我大概摸查一下,地宫里有近五百的奴仆,他们的战斗力可抵慕容晟炀一万的兵力,如果碰上用兵如神的将军,用上计谋和战略,他们更能以少胜多,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我要单独将他们建立起一支军队,并使其壮大。”
  “所以潮崖,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策反这批人,不管用什么办法,蛊毒也好,利诱也罢,你都要让他们为我们所用。”容嫣不怕赫连祁听到这些。
  她要得是没有执行过任务,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一批奴仆,但估计赫连祁和江箬瑄不屑这批弱者,他们要的是没在地宫里的那批一等一的高级杀手。
  尤其是江箬瑄,最喜欢坐享其成,以为自己已经是女帝了,就命令自己的追随者赫连祁为她夺来。
  江箬瑄怕是就等着她把人培养起来了,再抢走呢。
  但,就看江箬瑄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对于赫连祁这尊贵傲慢的性子来说,让他顶替顾轻舟,对她俯首称臣卑躬屈膝,已经是极限了。
  他为了江箬瑄牺牲这么大,怕是几次对她下跪时,心里都在想着成千上万种她的死法吧?
  赫连祁卧底在她身边,已经很委屈了,是不屑去接近地宫里这些被划分为弱者的奴仆的,他不跟她抢,坏她的事正好。
  容嫣给赫连祁盛了一碗粥,语气里是作为上位者下达命令的威严和不容置疑,“那便麻烦兄长,想方设法拿到那批一等一的杀手的资料了。”
  他不是为了江箬瑄能卧薪尝胆,忍胯下之辱,来她身边做卧底吗?
  那她便好好利用他这顾轻舟的身份,顺理成章地让他为她铤而走险赴汤蹈火,磋磨他。
  这人她不用白不用,她倒要看看,他能忍耐到几时!
  “嗯,妹妹放心。”一顿饭的时间,赫连祁就自己把自己安慰好了。
  他顶替顾轻舟来到容嫣身边,不就是想跟容嫣亲近吗?
  容嫣投入到的不是顾轻舟的怀抱,而是他的怀抱,他应该高兴的,不应该急火攻心到吐血。
  容嫣又恨又恶心他的另一个身份摄政王,那他只能用顾轻舟的身份,让容嫣喜欢上他。
  就当是大号废了,练小号,只要能得到嫣嫣的爱,他就会一直用着顾轻舟的身份。
  容嫣感觉到了赫连祁的情绪变化,前一秒阴郁,怒气很大,估计是有点忍受不了她了。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顾轻舟的人设,应该是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心尖宠江箬瑄,为了江箬瑄,他安慰开导好了自己。
  以前他偏执疯狂,正因为压不住自己的暴戾,才会时不时就走火入魔。
  但现在,他被江箬瑄驯化得开始克制自己,顾全大局三思而后行,这大概就是喜欢是放纵,而爱,是克制?
  江箬瑄没出现之前,赫连祁对她的那几分喜欢,是来自对玩物奴儿的宠爱,所以他放纵,从来不考虑她的感受,而是凭着他自己的心情,肆无忌惮地掠夺,侵占,折磨她。
  江箬瑄才是他的真爱,他便学会了克制。
  真好笑。
  容嫣让三人做自己的事去了,她到东方忱的宫殿里时,没想到东方忱换了一身白衣,绣着金丝线,风雅中透着华贵,刚系好腰带。
  “过来。”东方忱见容嫣愣了一瞬,他勾了勾唇,喊了容嫣一声,把手中拿着的玉佩递给容嫣。
  容嫣便站到东方忱面前,低着头把一块名贵的玉佩往东方忱腰间挂,很随意地问了一句,“阁主是要出去吗?”
  东方忱心情不错的样子,“嗯,七天后会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白衣的衬托,东方忱此刻的气质完全变了,没了那种妖孽邪肆感,与之相反的是风雅和温润。
  尤其他还撑了一把伞,墨发用玉冠高高束在头顶,一半披散在背后,整个人瞬间就像是走在江南烟雨中的翩翩公子,清冷又仙气不染世俗。
  东方忱还戴着艳丽的青鸾鸟面具,但他这气质,容嫣脑海里立刻代入了一个人,是被温语柔买走的、那幅画中的司徒景行。
  “阁主要去何地?外面已是盛夏了,烈日当头。”所以他为什么撑伞,是因为他去的地方在下雨吗?周边哪个地区在下雨?
  东方忱一手撑伞,一手抬起来,那袖口飘逸单薄,做这个动作时如此风雅端方。
  他深深吸了一口衣袖上的香气,漫不经心地应着容嫣,“本阁畏光。”
  “理解。”容嫣点头。
  东方忱久居地宫,露出来的肌肤都是近乎病态的苍白,很少出去,自然得撑着伞,遮挡夏日毒辣的阳光。
  这样的理由,容嫣只信一半。
  “本阁要得就是这种香气,以后你就照着这个配方,给本阁熏衣服。”东方忱说完这句话,便撑着伞走出了大殿。
  他走得不快,不像平日掠起一阵风般的强势和凌厉,而是极为有隐世公子的从容雅致风范,这样出现在人前,怕是任谁看了都会惊为天人。
  “阁主喜欢就好。”容嫣自己没用香料,东方忱却要她的同款香气。
  她赌东方忱缺的是一种爱的香气,这种香气是温柔浓厚,让人感到安心依恋的。
  果不其然,她配出来后,完全跟自己身上的香气不一样,但东方忱很满意。
  容嫣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
  东方忱走了,地宫里更没人限制她了,她想了片刻,便去了东方忱的书房,提笔写了两封书信。
  一封是送给隐匿在荆州某个地方的青芜的,让她跑跑周边几个地区,看看哪里下雨了。
  她给容峥鸣写了一封信,随口问了一句龙川县今日的天气……她若是跟踪东方忱,肯定很快就会被发现。
  要是知道近日哪个地区下雨,或许她就能知道东方忱去哪儿了。
  *
  龙川县这边的夏日夜晚,下了一场大暴雨,雷鸣闪电,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台上
  温语柔左右两侧各站着一个婢女,本来正抱着七八个月的孩子,喂米粥给孩子。
  但因为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和大雨声,孩子受到了惊吓,吐掉米汤,哇哇大哭起来。
  温语柔连忙放下调羹,抚着孩子的脑袋,温柔地安抚孩子,凑过去跟孩子的额头贴贴,“不哭不哭,娘亲抱着呢,宝宝乖……”
  孩子渐渐停止了哭闹。
  温语柔心里一松,擦着孩子脸上的泪,在摇曳的灯火里,笑得温柔怜爱。
  孩子也冲着她笑,画面温馨令人动容。
  温语柔凝视着孩子的眉眼,再看外面下着的大雨,这种时候只觉得孤儿寡母伶仃无依,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夫君,眼里便泛起一层薄泪。
  “夫人!夫人!”婆子撑着一把伞从长廊里一路走,一路喊着,喜不自胜地进了屋,没有停顿道:“夫人,司徒大夫回来了,此刻就在门外……”
  “夫君?!”温语柔不等婆子说完,就猛地站起身,往门口跑了两步,想到自己还抱着孩子。
  她又跑着返回来,把孩子递给婢女,然后她一刻也等不及,两手提起裙角,冒着大雨一路跑了出去,衣衫都在飞扬了。
  她到达门口时,司徒景行撑着一把伞,雪白绣有金丝线的衣衫上泛着水汽,低头看着脚下,一手拉着衣摆,正抬步往门内走,缀着玉佩,更添他的风雅。
  雨中的司徒景行墨发微湿,一半披散在背后,伞下的一张脸俊美又精致,即便从雨中来,外袍上也没沾染污秽,轻薄的衣摆随着行走而动,如此飘逸。
  在下着的大雨中,周身水雾缭绕的,更如谪仙了。
  “夫君!”那一刻,温语柔眼里的泪坠落,全身湿透,奔跑着扑到司徒景行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