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鱼在渴望,她不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
  有别于人类的,长着手蹼的手指,压在温热的皮肤上,感受着其下血脉涌动。
  滚烫的,跳跃的,鲜活的。
  猩红色的液体,随着心脏,一泵一泵涌向指尖。再经由细细密密的网路,回流至心脏。
  滚烫的轮回,从未如此清晰,这是小人鱼从未感受过的。
  小美人鱼将手按在王子的心脏处,另一只长着鱼鳍手臂,将温热躯体拥住。
  直到王子的脸色变得青紫,体温开始接近海水温度,小人鱼才意识到,这个人要死了。
  死人是没有活力的。
  爱弥儿见过死人,泡在沉入海底的封闭船舱里,鼓鼓胀胀,像是死了半年的鱼。丑陋,腐臭,充斥着危险。
  爱弥儿送王子回到海面上,将他放在破碎的船板上,试图挤压王子鼓胀的肚腹。
  这样的肚腹,让爱弥儿想到了雄海马,海马也是这样孕育宝宝的。
  爱弥儿锋利的指甲撕开王子的衣服,按住他的肚脐,思索宝宝要怎么出来。为什么没有育儿袋?
  宝宝要怎么出来?
  小美人鱼百思不得其解,她听到了姐姐们的呼唤,捡起一枚紫水晶做成的纽扣,离开了这片海域。
  王子的侍从发现王子,也发现了跃入海中的小美人鱼。
  这片海里真的有人鱼,侍从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醒来的王子,坐在木板上,他同样狂喜。
  “那是一只蓝色的人鱼。”王子锡金说。
  侍从点头。
  “它有一双蓝色的眼睛,长长的头发。”王子锡金说。
  水手们点头。
  “它有美丽的歌喉,它有长长的尾巴,它会是我最好生日礼物。”王子锡金说。
  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听到了人鱼蛊惑人心的歌,但之前出现在王子殿下身边的人鱼,尾巴并不长。
  那是一只小小的人鱼,皮肤很白,有着蔚蓝的尾巴,有着海藻一样的长发。
  王子锡金遇到了一条人鱼,他想得到一条人鱼。
  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爱弥儿,不能靠近人类,他们是邪恶的生物!”美人鱼姐姐在小人鱼身旁游动,看清楚她的每一根发丝,挺翘的鼻微微皱起,原本毫无情绪的面庞,显出一丝厌恶。
  “人类的味道。”长尾掀动海水,驱散那道气息。
  人鱼姐姐抓了一把海草,在小人鱼身上蹭了蹭,试图彻底消灭那股味道。
  “不,那个人类不一样,他是热的,像是晒了太阳的海水。”
  小人鱼捧着紫水晶的纽扣,眼里闪烁着光。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如天空一般蔚蓝,海水一般清澈。
  她眼里,倒映着那一抹紫色。
  “他不一样,他和海马一样,他有宝宝。”小人鱼相信自己的判断,她见过很多尾巴缠绕在海草上海马。
  “疯了,真是疯了。”人鱼用力甩着金红色的尾巴,不想理睬脑子被牡蛎壳夹了的妹妹。
  “还有一件事!爱弥儿,不许去找女巫!可怕的海女巫!不,人类比海女巫还可怕,他们会毁了大海的。”
  金红色的人鱼摇曳着长尾离开。
  小人鱼躲在珊瑚丛里,与海蜘蛛分享自己的宝贝。
  “就像太阳一样,是热的。”她说。
  未成年的小人鱼,蜷缩在礁石与珊瑚之间的空洞里,望着海面,阳光穿过大海,从她的角度看,太阳有种瑰丽的紫。
  小鱼游过,好奇地看着那颗紫水晶的纽扣。
  小人鱼吐泡泡,对她而言,这颗奇怪的紫色珠子,就和太阳一样新奇。
  这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人鱼。
  她拥有浅蓝色的尾巴,与浅海滩的海水融为一体。她是当之无愧,海中的精灵。
  还有一群海中精灵,正在排队。
  这片海域恶名昭着,拥有深蓝色尾巴的海女巫,握着一把刀,撬下大海龟背上的藤壶。藤壶密密麻麻,缝隙里蠕动着亮黑色的壳,足以让任何一个密集恐惧症患者病发。
  剧毒的蓝环章鱼裹着一缕蓝黑色的发,将脑袋埋进去。
  赵·章鱼·密集恐惧症患者·戾看不得这种场面。
  从白日到黑夜,鲸群聚集于此,去除身上的寄生虫。小螃蟹高高兴兴,聚集在一起吃饭。被刀开了一道口的藤壶,对它们而言是自助餐。
  大海龟拖来长长的海草,趴着一旁咀嚼。
  一双拳头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看着排队等待的鲸,防止它们插队。
  宋瓷后悔了,她为什么要给它们去藤壶?干不完,真的干不完。
  她抓来几只在远处玩乐的人鱼,让他们帮忙干活。
  这是没有瑰丽尾巴的人鱼,在人鱼中地位比较低,是脑子不好使的鱼。宋瓷要求不高,只要他们会用刀就行。反正鲸的皮厚,真划一刀,也不是大问题。
  人鱼瑟瑟发抖,屈服在海女巫的淫威之下,握着利刃,努力干活。
  【宿主,你这样有点欺负鱼~】
  “怎么欺负了?我还管饭呢。”宋瓷坚决不承认自己的剥削行为,她开始寻找附近的食物。
  龙虾、鲍鱼、海参可以有。
  大大的翻车鱼也可以有,竖着飘在海洋深处的带鱼也可以有。
  只吃肉不行,来点素菜,海带、海蜇、裙带菜、石花菜……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这不重要。
  找来一个大大的砗磲,掰开洗干净,宋瓷开始海鲜拼盘。
  “统子,来点芥末。”
  一章鱼两系统,看她忙碌。
  “统子,来点大米饭。”
  忙忙碌碌好一会儿,做出两大盘飘在海水里的顶级海鲜刺身。
  “吃饭!”臭名昭着的海女巫命令她的长工。
  瑟瑟发抖的丑人鱼凑过来,不想吃,但不敢不吃。
  吃一口,味道好怪。
  再吃一口,味道还是好怪。
  再来一口……
  丑人鱼一口吞下芥末,泪水夺眶而出,宋瓷眼疾手快递过去一个贝壳碗,珍珠缓缓坠落,流光溢彩,很快装满一碗。
  丑人鱼边吃边哭,吃完了还哭。
  “咋地,嫌我做的不好吃?”宋瓷觉得这些鱼有点过分。
  没吃饱的丑人鱼捂着肚子,继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