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朝会结束后,所有大臣都一脸精神恍惚地离开了。
  家里人见到他们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有的惊讶,有的好奇,纷纷询问。
  然后就听见了堪称匪夷所思的消息。
  什么叫“当今陛下是个女子”?
  什么叫“先皇故意隐瞒了陛下的身份,让她女扮男装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
  所有人都震惊了。
  那一段时间,京城到处都是愁眉苦脸的人。
  其中有一部分思想最为顽固的大臣完全不能接受。
  以往他们对当今陛下有多么满意,如今就有多么厌恶。
  恼羞成怒下,不少人甚至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妄想立先皇的皇子为新帝。
  只是他们还在蠢蠢欲动之际,就被残忍打击了。
  项羡之和越子苓坐镇京师,旗帜鲜明表示了自己的立场,宁白更是带着整个北军表明态度。
  许多人顿时就怂了,即便有头铁到最后的,也以惨烈的事实向世人证明了,陛下这么多年的皇位不是白坐的。
  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
  那段时间上朝,大臣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心,说话前都要再三考虑清楚,深怕步了某些人的后尘。
  幸好一年后,反对陛下的人被杀的杀,贬的贬,肃杀的气氛渐渐消失,朝堂回到了往日的样子。
  ……因此就算发现那三个杀神和陛下之间似乎关系暧昧,幸存的大臣们都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正主都没什么意见,你还敢有什么想法不成!
  倒是还有一些本来想献美男的人,顿时一个激灵,也不敢动作了。
  不然怕还没富贵,就先消失了!
  就这样战战兢兢过了两年,大臣们突然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见陛下,要不是摄政王和左丞相还在,宫中也没传来什么消息,大家怕是早就慌了。
  即便如此,不少人还是暗自揣测,怀疑难道出了什么变故。
  年底,陛下终于回归了,和她一同出现的,还有刚出生的小公主!
  听到宣布册封太女的圣旨后,众臣的表情,从茫然到愕然,再到强装镇定,最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太女殿下从小就很活泼,她喜欢人多的地方,尤其喜欢和各位大臣聊天玩耍。
  大臣们不得不一边小心翼翼低下头,一边艰难地从对方的话语中提取关键字,分析其的意思。
  至于太女殿下到底是陛下和谁的孩子,不少人就算心里很好奇得很,也不敢问什么。
  这不是废话嘛,这个问题陛下都不在意,你在意个什么劲,反正他们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三个杀神!
  *
  处理了一上午的政务,项羡之本来只是想闭眼躺着休憩一下,却没想到会进入梦中。
  是的,他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在梦里,他又回到了年幼的时候,母亲突然病逝,父亲仿佛变了人一样,他的处境开始艰难起来。
  后来他想方设法脱离家族,被先皇看中,做了托孤大臣……
  项羡之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心上人就要出现了。
  可慢慢的,随着梦境里的陛下开始长大,他发现了不对劲。
  梦里的“陛下”更加胆怯内向,十分害怕他,“项羡之”没有办法,只好一直把朝政拿在手里。
  梦里“项羡之”和“越子苓”的关系算不上好,比较平淡,两人不曾交心,还误以为对方是觊觎权利之人。
  “陛下”成年了,天资普通,让“项羡之”非常失望。他尝试过教导对方如何处理政务,如何判断大臣说话的真假……可“陛下”只会用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写满了害怕。
  为了“陛下”,“刘太后”不得不频繁插手朝政,引起了很多大臣的不满,在一次算计中,她和“谭女官”落入了对方的陷阱……
  项羡之不想再看了。
  这是他的大燕,是他打定主意要效忠的国家,可如今已经有了走向末日的趋势。
  梦境并不随人的心意转变。
  梦里,“陛下”在害怕之余,被人撺掇着出手,给了“项羡之”背后一击。
  这群小人围绕在“陛下”身边,用各种手段排除异己,朝堂上展开了一次次争斗。
  “项羡之”和“越子苓”不得不为此付出更多的精力,难免放松了对其他事的看顾。
  很快,蓟州知府叛国,北戎南下,主和派一直在拖后腿,北伐军进展不顺利,“宁白”和“宁大将军”都死在了战场上。
  大燕,由盛转衰。
  ……
  最后的最后,各地反叛军伪装“流民”攻入京城,他们想杀了“陛下”,危急关头,“项羡之”用身体挡下了无数攻击,最后带着“陛下”躲进了密道。
  项羡之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既伤心于梦里的自己快死了,又欣慰于到底抱住了“陛下”……
  然后一个不经意间,他和“项羡之”对上了视线。
  下一刻,他醒了过来。
  后面无数次,项羡之想要继续进入这个诡异的梦境,可始终没有办法。
  他只能安慰自己,以此明鉴,带领大燕走上繁荣。
  *
  项羡之不知道的是,其实不止他一个人做了梦,谭珊珊也在那天惊醒过来。
  她不但在梦中见证了项羡之的死亡,还看着陛下埋葬对方后独自生活,没多久就死在那个乱世之中。
  醒来后,谭珊珊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立马跑到明宫,紧紧抱住欢颜。
  欢颜替她理了理衣服:“谭姐姐?”
  她摇摇头,不愿意解释,只是抱紧了面前这个她从小带大的人,嚎啕大哭。
  直到最后昏死过去。
  等谭珊珊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她发现自己躺在明宫内室的床上,欢颜就在自己身边熟睡着。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身边之人,感受到温热的触感后,瞬间松了一口气。
  谭珊珊躺了下来,把梦里的情况和自己后世的记忆一一对照,有了更多的明悟。
  原来不经意间,大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幸好,幸好……
  她很庆幸,自己的来到还是改变了很多,陛下活得很肆意,太师和左丞相也能达成自己的志向。
  还有威远侯,不会早死,如今成了大将军。
  刘太后也好好的……
  这样想着,她很快沉沉睡去,这一次她没有再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