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旭东到泉州已经五年多时间,五年来一直没有回过福州。不是朱旭东不愿意回去,而是这些年,他完全沉浸在自己喜爱的研究事业中,对过年回家这种事情没有多大的概念。
    但是,朱父就不这么想了,还以为是儿子怨恨自己当初断了他的经济来源。这些年来,只有年中媳妇带孩子回去的省亲时候才能看到宝贝孙子、孙女,心中自然十分不舍。
    今年过年前,朱父终于忍受不住了,亲自给朱旭东写了封信,让他过年的时候带孩子一起回去过年。朱旭东这才恍然记起自己已经几年没见父母了,也才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加上这段时间研究上没有太多事情,就赶在过年前领着孩子回福州老家。
    妻子跟了朱旭东以后,一直任劳任怨的操持家庭,照顾他和孩子。那些年朱旭东沉迷于研究稀奇古怪的东西,经济上比较窘迫,后来父亲还断了经济来源,完全是靠着妻子的嫁妆过日子。
    朱旭东一心专心投入到研究事业当中,研究院提供伙食,有时候研究项目太深入,不回家也可以住在所里,工资什么的都是交给妻子。这些年来,平常都是两点一线,他自己根本没花什么钱,连领工资和奖金这样的事情都交给妻子去做。
    跟着丈夫来到泉州后,朱旭东妻子才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丈夫做自己喜欢的事业,她则是安心照顾家庭,家里在研究院边上有一处院子,起先孩子的教育算是个问题,后来研究院开办了小学堂,孩子也进去读书,生活无忧无虑,作为一个女人还能有什么追求。只不过工业园的女工越来越多,在厂里干活赚钱养家,虽说丈夫每个月都有工钱,每年的奖金数额更是高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可她还是有点想要外出做工,不然孩子上学后,自己一个人在家真是无事可做。
    朱旭东终于赶在除夕前一日到家里,朱父、朱母自然高兴非凡,更高兴的则是看到自家孙子、孙女。在朱家大堂里,朱旭东干脆的跪下朝爹娘一拜,有些哽咽道:“父亲,母亲,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沉迷研究,不能在二老面前尽孝,是做儿子的不对。”搞得朱父、朱母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不住的擦拭眼泪。
    闲叙了一会,饭菜做好后,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两位老人心里高兴,更是频繁给孙子、孙女夹菜。朱父喝了几杯酒后,才对朱旭东道:“旭东,当初不是为父要为难你,我就你一个儿子,什么都是你的,就是怕你一事无成,败光了家业,到时就苦了我的宝贝乖孙了。”
    朱旭东尴尬一笑,他儿子朱志文开口道:“爷爷,苏先生曾经说过:做人要靠自己,孙儿以后会靠自己奋斗的,不用爹爹关照。”
    朱父哈哈一笑,道:“孙儿好志气!对了,哪个苏先生,莫非是苏圣平嘛?”
    朱志文答道:“是的。”
    朱父饶有兴趣的道:“苏大人确实是有大才,明月几时有、怒发冲冠等词作必将流传千古,《民族》一文老夫也曾拜读过,今日那《国家与政权的起源》更是发人深省。难道是苏大人亲自教授孙儿学问?”
    朱志文失望的一叹,道:“那倒没有,苏先生忙着抗击海盗。只来学堂几次,给我们讲授知识。他曾经跟我们说过,今日我汉族要强盛,唯有依靠我们这些少年。”接着摇头晃脑背道:“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元朝,则汉胜于元。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翕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华夏,与天不老!壮哉,我华夏少年,与国无疆!”
    朱父听了猛拍桌子,大叫一声好,紧接着说:“苏大人确非常人,我汉人能有此英豪,有此见识,北伐恢复河山有望!”
    这个时候,朱旭东女儿朱燕雯也忍不住道:“苏先生也给我们教授知识,先生说我们站着的是一颗叫地球的大球,围绕着日头转,转一周是一年,月亮绕着地球转,转一周就是一个月,当月亮在中间挡住了日头,就出现了日食,当地球在中间挡住了日头照向月亮就出现月食。”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朱父和朱母第一次听到这种“怪论”,一时不免傻愣住,倒是朱旭东摇摇头解释道:“这是苏大人研究发现的,虽然大家还无法证实,但是很多证据表明事实如此。”
    朱父呵呵笑道:“哦,既然如此,那就是了,乖孙女也是有学问的人了。”心里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脚下站着的是球,还在转动,那人不得都掉下去,苏大人怎么不干正事。
    有了朱旭东这个儿子,对孙子、孙女学那些奇怪的东西,朱父也就能够理解了,没有再继续谈论,而是又回到刚刚那个话题,道:“虽说做人要靠自己,但是孙子、孙女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不要委屈了他们,家里还有些银钱,你们回去的时候就带走吧!”
    朱旭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爹,以前是孩儿不懂事,如今我都有工钱的,孩子们饿不着。”
    朱父提高声音道:“什么话,靠你的工钱饿不着孙儿、孙女,可我朱家的孩子是一般人家的嘛,比不上那些海商大家,也不能短缺了银钱,如今孙儿已经长大,外出时也要花费不少银子。对了,你每年有多少工钱?”
    这个问题倒是把朱旭东难住了,他一向不关心这个,都是媳妇去领取,平常也都是媳妇管着的。媳妇见丈夫答不上来,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对朱父答道:“爹爹,旭东的工钱每年都在涨,起初第一年是一百两,之后每年增加二十两,今年的工钱是二百两。”
    朱父咳嗽了一下,道:“那倒是不少,那你们吃住什么的花销也大,二百两恐怕不经花。”
    朱旭东媳妇又答道:“爹爹放心,旭东每日都是在研究院吃的,孩子们上学堂不用花钱,也有吃的,就是媳妇一人在家做吃的,住的也是院里提供的。每年都能存下来银子。”
    朱父和朱母听了顿时觉得无法理解,这是什么地方,还有这样的好事。没成想朱旭东这会记起了什么,道:“媳妇,苏圣平没有发奖金给我?他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他媳妇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是你自己粗心,院里每年的奖金都张贴在墙上,每人拿多少都能看到,你没注意还怪苏大人,看我回去不跟朱小姐告你的状。”
    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插曲,就是朱旭东来到研究院后,因为折腾的东西太多,花掉的银子也多,朱音查账知道了后,觉得家业再大也要精打细算,否则架不住研究院那些败家子折腾,就找了几个花销大的人谈话。找到朱旭东后,问他这个那个怎么要花这么多,朱旭东只能挠头道不晓得。别人多多少少还能答上来点什么,朱旭东却是一问三不知,朱音大为光火,对朱旭东一顿训斥。但是朱旭东也不怕,当初苏圣平可是答应过,只要是搞研究,怎么花钱都无所谓。朱音发现训斥没用之后,依据自己管家婆的职权做出了令朱旭东难以接受的决定,严格限制朱旭东的研究经费,这下子他终于着急了,赶紧找到苏圣平,后来还是苏圣平求情才得以解除禁令。之后朱旭东说了一句名言在院里流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朱小姐找谈话。
    当初苏圣平没有成亲,有关照顾下属女眷等方面工作都是朱音出马,这些年才由王莹出面,朱旭东媳妇和朱音打过几次交道,还算熟识,知道丈夫害怕朱音,才会开这个玩笑。朱旭东是吃一堑长一智,晓得真要让朱音知道他说苏圣平的不是,那还了得,最终的结果肯定很惨。赶紧讨饶道:“媳妇啊,千万可别跟朱小姐多说。她那人你还不知道,其他都还好说,就两点不能触碰,一是不能乱花钱,二是不能说苏圣平任何不是。为夫第一条不怕,什么钱都花的天经地义,就是这第二条可不敢犯,否则别说朱小姐,怕是家里的两个小鬼都不会绕我。”朱志文和朱燕雯这才哼的一声不理朱旭东,自顾自的继续吃饭。
    朱父和朱母好奇的问道:“朱小姐是何许人也?”
    朱旭东媳妇呵呵笑道:“苏大人的妻子,管着钱,旭东之前花钱花的厉害,被朱小姐整治过。”
    朱父听了哼的一声,道:“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整治我儿,我看苏大人也是治家无方。”
    朱旭东媳妇赶紧道:“爹爹,您可不要误会,朱小姐对我们还是很好的,关键是旭东花钱花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