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帮里,韩娜、孙雅、朱仓余、黄无施四人坐在厅上,很显然,这是囚天争锋前他们的最后一次会面了。
  韩娜见黄无施无精打采,显然这些天明州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的流言对他的影响不小。但此时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不应该被这些蜚短流长的事情绊住了脚步。便即对他说道:“无施,去年我们初次与师岛主合作,所以没能安排太多,今年的条件对你来说空前的好,你理当用所有的时间为争锋做准备,切莫受到外界的打扰。”
  黄无施苦叹一声,说道:“李岱、李准,父子二人实在是太过歹毒,今年李准不参加囚天争锋,便不想让我好过,居然造我母亲的谣,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娜说道:“我也知道这很难以忍受,但是大局为重。你若能如愿夺得金令,再不济拿到银令,对于你、对于我们天来客,都是极大的利好。”
  孙雅也说道:“对啊。流言这种东西,你自己不在意,外人传个一段时间,自然就淡去了。但金令,却是永恒的荣耀。”
  黄无施看了看孙雅,无奈地笑了笑,说道:“孙帮主,事情没有发生在你身上,你当然可以什么都云淡风轻,我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就是我的一切,我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别人对我母亲这般诋毁!尤其是李准这种小人,为了打压我,居然如此不择手段!”
  朱仓余自从毁容之后,在韩娜面前彻底没了原有的地位。如今,也就是跟孙雅一起的时候,还能恃宠而骄,耀武扬威一番。但凡韩娜来的时候,他要么就是躲在房中,要么就是缩在角落,一般很少出声。如今听了黄无施的话,忍不住说道:“黄兄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无施说道:“什么话,朱大哥但说无妨。”
  朱仓余说道:“恕我直言,以季言堂的实力,如果实打实地竞争,决然到不了火岩塔。李准不可能知道我们暗中帮你的事情,他也没理由为一个实际上并不在意的对手,出此下策。而且,在此之前,他已经是最年轻的少年令主啦!如果真是他,一旦这些乞丐有一个被抓住,事情败露了,对他来说更加得不偿失,我不觉得他有理由来暗害你。”
  黄无施闻言大怒,气道:“朱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不是为了干扰我夺金令,他与我也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会没理由加害于我。”
  朱仓余说道:“所谓的不共戴天之仇,恐怕还是你恨他入骨,他对你不屑一顾吧!如果他真的恨你,且不说他的结义兄弟和几个好友,多有当世绝顶高手存在,便是他自己的飞刀,你也招架不住。”
  黄无施跳脚骂道:“你在胡说什么?他才十五岁,我已经十八岁了,三年饭不可能白吃的。再说,我的武功是实打实跟野兽搏命练出来的,他那点躲在远处放暗器的伎俩如何跟我比?”
  朱仓余笑道:“如果年纪越大实力就越强的话,你们季言堂的第一高手,岂不就成了季义翁啦?”
  黄无施怒道:“你……”
  韩娜说道:“好啦!仓余少说两句,无施也不要介意。我倒觉得仓余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也觉得应该不是李准在针对你,会不会是他风头正劲,你心有不甘,自己想多了?”
  黄无施当然不能跟他们明说“有关他身世的秘密,黄洛真只和李岱说起过,其余知道的全都不是江湖中人”,说了就相当于变相承认了自己身世难堪的事实。只好说道:“我黄无施虽然算不上什么大善人,但也很少与人结仇,对我有成见的,无非就是李准、蒋错、柯谩几个人而已,另两人我承认自己绝不是对手,也就李准是最有可能的。”
  韩娜说道:“不要纠结这些了,毕竟只是些没有证据的臆测而已,即便猜对了,你现在也拿他没有办法,万一猜错了,就只会白白浪费了精力。”
  黄无施仍不死心,喃喃道:“可他们诋毁的是我母亲!”
  孙雅直截了当地说:“黄掌门,你就直说要我们做什么,才能让你满意吧!”
  韩娜说道:“小雅,你怎么能这样跟无施说话!”
  没想到,这次黄无施却并未觉得生气,而是说道:“除非给我一本更高等级的武功秘籍!”
  孙雅错愕道:“你也太敢张嘴了,之前的几本,当是我们赊给你的,你都还没还帐呢,怎么还敢要秘籍?要知道,天来客向来没有赊账的规矩的,娜姐肯为你破例,已经是顶着很大的压力了。”
  韩娜摆了摆手,说道:“罢了。原先提前给你的,到了囚天岛上你找机会还了。至于你要的更高等级的秘籍,我身上刚好有一本,这却不是天来客给你的,而是我私人赠予的。若评等级,少说也有丁等,有可能能到丙等。”
  孙雅忙道:“还不快谢谢娜姐。就算是丁等,已是我们天来客可以给出的最高级别的了,若是能接近丙等,则相当于是顶尖门派的掌门的武功了。”
  黄无施心中狂喜,却还要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我还以为是甲等的呢!”
  韩娜笑道:“越是高深的武功,越不在于秘籍本身,而在于习武者的天赋使然。就像柯谩,仙来胡帮主吴迅飞的武功应该也只介乎乙等与丙等之间,而同样的武功由柯谩使出来则已不止甲等了。李准的武功,有部分也是柯谩教的,只是两者的风格各异,使将出来又是另一种境界。”
  原本还有些狂喜的黄无施,听闻此言,瞬间就有些气馁,说道:“还不如李准啊,那有什么意义?”
  韩娜说道:“不是的,到这层次的秘籍,更看重个人的修为,悟性和修为越高,越能突破等级的界限。你拿回去,好好研习,自然会有收获的。”
  黄无施问道:“这是什么武功?当真能练到很高的境界?”
  韩娜说道:“其实你的铁槊,大巧若拙,论及威力,已经是不可小觑了,但是实战表现却不尽人意,就是因为你的步法稀松所致。我的这本《八步赶蝉》秘籍,正是一套顶尖的步法,配合你的铁槊,实乃绝配!”
  黄无施喜道:“当真?那真是如虎添翼了!只不知这个步法,要多久才能练好?”
  韩娜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关心这个。这套武功,非常神奇,从前往后练,可以日臻纯熟,但是需要夜以继日,二十年方能大成;从后往前练,则是速成之法,旬月便能练就,虽不如正练几十年那般浑厚,却也可以快速跻身高手行列。如今时间不多,你先按速成的练,取得令牌之后,再正练不迟。”
  如此一说,正中黄无施之下怀,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漫长的等待,可以速成,岂不妙哉!当迫不及待地向韩娜要了那本《八步赶蝉》,美滋滋地离了走马帮去了,至于流言之事,也早已抛诸脑后。
  孙雅看着他出了房门,笑着说道:“娜姐,这人也真是的,刚才还把母亲挂在嘴边,突然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韩娜淡淡地说道:“那也没什么的,这样的人,更能为我所用。你们私下里多多查一下,帮他找出造谣之人。”
  孙雅应道:“是,娜姐。”
  朱仓余说道:“也未准就是谣言,平日里谈及身世,黄兄弟总是三缄其口,兴许……”
  韩娜打断道:“这不重要,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是不是有人造谣,而是我们需要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朱仓余不敢再言,孙雅接过话道:“这样的人,会不会反噬我们?”
  韩娜摇了摇头,问道:“你见过咬主人的狗吗?”
  那边厢,黄无施回到季府,见季可言和季康尚未就寝,仍在床上嬉戏。便上前说道:“康儿,爬一个给爹瞧瞧。”
  季可言把季康抱起,问道:“这么晚回来,又上哪儿逍遥快活去了?”
  黄无施欲上前去搂季可言的腰,却被她躲过。便即说道:“你还记得走马帮吗?原来魏大哥是那的帮主,后来主动把帮主之位让出去了,来了我们季言堂。新帮主与我关系不错,我正是从走马帮回来呢!”
  季可言眉毛一扬,说道:“我可听说走马帮的新帮主是个二十六七岁的美人儿,恭喜你啊,又找到新欢了。”
  黄无施苦笑道:“瞧你说的,那是我嫂子,跟她一起的是我结义大哥朱仓余。”
  季可言说道:“叔嫂之间的故事,古来还听得少吗?”
  黄无施急道:“可言,你这人……怎么感觉有了康儿之后,你整个人都变得刻薄了许多!”
  季可言怒道:“你们黄家的家风素来如此,别把屎盆子往我儿子脑袋上扣!”
  季可言声音一大,季康受了惊吓,“哇”一声哭了出来。黄无施想要上前安抚,被季可言推到一旁。无奈言道:“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仇人中伤,你怎么能信?还有,康儿不也是我的儿子嘛!”
  季可言笑道:“笑话,我季家怎么说也是明州城的大户,岂能轻信一些流言?没有真凭实据,我可不会胡乱猜测。”
  黄无施心中一凛,想到:莫不是她们婆媳之间,日夜相处,黄洛真感怀身世,把实情都和盘托出了?
  面上却强装镇定,笑着问道:“可言,你说什么呢?”
  季可言说道:“这段时间,我看娘与府上新来的管家走得很近,怕是已有了私情。我没有声张,只让管家回乡去一段时间,就看娘这几天魂不守舍的,也印证了我的猜测。”
  黄无施闻言一振,虽然不曾和母亲对质过,但凭他自己的了解,想来此事非虚。支支吾吾说道:“我打小没了父亲,十多年来,母亲一直独自一人把我带大,并未再嫁。如今咱们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母亲年纪也不大,再往前走一步,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季可言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理解,所以只是把管家支开了,并没有追究此事。可你要知道,管家是有妻室的人啊!难道我堂堂季家大小姐的婆婆,要给自己府上的管家作妾?”
  黄无施哑口无言,急得不断地搓手,额头的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滑落。
  季可言接着说道:“这事情,你私下里给我解决好了,管家我自会换一个,我的要求很简单,既然你们母子住在我们季家,就不要做什么侮辱我季家门楣的事情!”
  黄无施点头说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事情,我自然会解决好。康儿让我抱一下吧?”
  季可言说道:“不用了,差不多也要喂奶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走马帮你可以接着去,但切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黄无施唯唯诺诺退出房间,本来想着今天高兴,借着喜气讨好一下季可言的,没想到竟然听闻了这么一件烦心之事。眼下也无心去看什么秘籍了,当务之急就是先把黄洛真的事情给解决了。
  看黄洛真房里的蜡烛还亮着,便过去敲门,问道:“娘,你睡下了吗?”
  黄洛真应道:“没有呢,有什么事,你进来说。”
  黄无施推门进去,看黄洛真正在绣一件夹袄。笑着问道:“娘,这大热天的,怎么就做上袄子了?”
  黄洛真说道:“给我大孙子绣的,早点开始绣,还能多做几件。”
  黄无施说道:“这话也就我面前可以说,在爹和可言面前,可别说什么大孙子之类的话,康儿毕竟是姓季的。”
  黄洛真叹气道:“娘知道。寄人篱下,我也是处处小心的。”
  黄无施说道:“有的事,你自己觉得小心,人家却早已看出端倪了。”
  黄洛真听他话里有话,问道:“无施,你想说什么?”
  黄无施问道:“娘,你和府上新来的管家?”
  黄洛真闻言,低下了头,幽幽叹息道:“怪不得,这些日子不见了他,是娘没用,拖累你了。”
  黄无施说道:“娘,你若真想再嫁,找个好人家,爹他深明大义,肯定会支持的。还有,以后那些私密之事,比如关于我身世的秘密,切莫与任何人说起!近日,明州城中的传言,你可有耳闻?”
  黄洛真不明所以,问道:“是什么事?我平日里很少出门,管家在的时候会跟我讲城中发生的事情,这些天他不是不在嘛,我就不知道了。”
  黄无施说道:“城中在传,我是你不知道跟谁生下的野种……”
  黄洛真惊道:“什么?”
  黄无施恨恨地说道:“定是十多年前,你与李岱说起过这事。现在,李准对我颇有成见,定是他们父子找人把这事情散播出去,目的就是为了打击我!”
  黄洛真如遭雷击,怔在原地。说道:“不可能的,恩公对我们母子恩重如山,他不是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