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梨山的梨子可是每年都进贡入皇宫的吗?”林安歌似乎被李霖谕的话吸引过来,很感兴趣的样子,“臣妾每年吃的梨子可是这梨山的?”
  李霖谕神色一怔,缓缓的摇了摇头,笑林安歌没有见识:“安歌有所不知,这梨山的梨花虽然好看,但却从来都是不结果的。”
  林安歌皱起眉头来疑惑的看着李霖谕,不解:“这是为何?合而生子,开花结果乃是天道常理,难不成是因为延长了花期所以才不能结得果实?”
  “朕也不知,只是朕觉得或许是各安天命罢了。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上天赐给你一样美好,必然掠夺你另一样美好,所以人人都能有自己的快乐和痛处。这梨花也是这般,虽得花期灿烂,却终究不得结果,只能零落成泥。”李霖谕轻轻的叹了口气,抬手搂着林安歌满是宠溺。
  林安歌转头看向李霖谕,突然发现李霖谕刚毅而俊美的脸颊似乎过早的沾染上些许沧桑,只有那双俊目依旧如同那日在福王府初见他时候的明亮。
  林安歌握住李霖谕的手,微微带着些许自责:“皇上,安歌让你担心了。您的伤,可好些了?”
  说着,林安歌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水,其实她心中何尝不知,自己与这梨花的命运呢?
  李霖谕本就是习武之人,用的又是宫中上好的腰,那伤三日便好了。之后几日却连狩猎都没有去,他一来是说调查刺杀之事,二来便是为了陪着林安歌。
  林安歌并不是不感激,只是一时间有些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李霖谕笑着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林安歌的手背,满目温情。他望着林安歌那双漂亮的眼眸,柔声说道:“安歌,有你在身边,即便是面对生死,朕也觉得是件骄傲的事情。”
  一边听着两人讲话的秦璐微微笑着,看李霖谕如今又恢复了那种帝王的气焰,终于把心放在肚子里了。他目光掠过李霖谕,抬起头来看向坐在辇上的林安歌,微微凝眉——如此安美人之于皇上,不知道算得上好,还是不好!
  “皇上,安美人,梨园到了。”不多时,秦璐笑着对聊得舒坦的两人说道,眼中满是欢喜,他也是许多年没有来这梨园了,如今看那大片大片的梨花,心中甚是舒坦。
  李霖谕和林安歌扶着秦璐的手缓步走下了步辇。
  两人笑着往前走了几步,果然分外开阔,看着那漫山遍野尽是盛开的梨花,胸中的所有不痛快全都消失不见了。
  微风一过飘落落的如雪一般的梨花冲着他们飞过来,立即勾起了林安歌小女儿家的心思。她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雪”,到底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平日里再聪慧婉约,稳重谨慎,这会儿却是什么都顾不了了……
  林安歌兴奋的冲进梨园之中,双手接住那花瓣,笑的满脸娇俏,她转头望着李霖谕,笑着问道:“皇上可听说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若是依臣妾看,倒不如说千树万树梨花开,好似天降香雪来。”
  李霖谕眼睛一亮,望着那人面梨花相映娇的画面,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意。他瞧着这样灵动的林安歌,心中更是喜欢的紧,感觉她像是误落凡间的精灵,一不小心闯入自己的世界。他心中微微下定决心:林安歌,你闯入了朕的世界,便是朕一辈子的羁绊,就因为那生死关头的一把尖刀,朕也定然会护你一身周全。
  “你这比喻倒是好,香雪,果真美妙。”李霖谕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他看着林安歌一身天青色的衣裙在梨花飘落的园子里旋转起舞,似乎是一只清丽无暇的蝴蝶,灿烂的笑容明亮,好似冬日晶莹的雪。
  李霖谕跟着林安歌的脚步走了进去,朝着身后的人摆了摆手。
  秦璐一下子停住脚步,连忙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不让下人们跟着打扰:皇上这是想和安美人独处,此情此景甚美,多了自己和身后这帮奴才岂不是大煞风景?更何况谁见过那些个才子佳人约会花林,跟着一大群人的?哪里还有心思风花雪月啊!
  这安美人心情转好,看着皇上的心情也能跟着好起来,一想到这里,后面一些个奴才的心情就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谁都不愿意再跟着了。
  甘尚皱起眉头,却也不好发作。自从皇上遇刺以后,他都是规规矩矩的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像往日那般放肆了。他看了一眼李霖谕和前面的那些个太监宫人,对着后面摆摆手,只得让身后的侍卫轻声离开距离围住梨园,生怕再发生什么上次在密林里的事情。
  不过好在梨园虽然广阔,但却极好分辨是否有人,比密林幽深的地方要好布置防守些。
  “皇上可曾想过,只和安歌在这花树林里做一对自由自在的蝴蝶?”林安歌笑看着李霖谕,身子随意的在林子里打转,“皇上,臣妾在这里很快活!”
  林安歌这一次是真的厌倦了那些红尘俗世,厌倦了这个世间的一切,在这一刻任性的表露了她心中的一切……
  也许是因为梨花太香,也许是因为林安歌笑的太甜,李霖谕的心中一动,勾起嘴角灿然笑道:“安歌若是喜欢,朕会经常陪你来的。只是朕却好奇安歌为什么想做蝴蝶,蝴蝶寿短,哪能和朕长相厮守?朕倒是更愿意做一棵树,苍天茂盛,安歌如连理,依附于朕,让朕为你遮风挡雨。”
  林安歌笑容一僵,停下旋转的脚步,认真看着李霖谕:“皇上可曾听过蜉蝣?”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蜉蝣朝生暮死生命短暂,在世间之来去尚不如一夕之间,在浩瀚的时间之中更是弹指一瞬。”李霖谕笑着摇了摇头,“苏子都曾感叹时光流逝,而江河不废,更何况是朕呢?每个皇帝都有一个长生不老的梦,并非因为贪恋生命,而是因为有太多的心愿没能完成。所以朕总是会想,若是再多给朕多少年的时间,或许大熙朝盛况空前,永存不衰。”
  林安歌听了李霖谕的话,心中突然有些失落。蜉蝣于天地,虽然是短暂一瞬,但却是胜在结果。若是让自己选择,她倒是宁可如这梨花般只灿烂一季,犹如飞蛾扑火。
  林安歌笑着边走边看李霖谕,小脸因为运动而微微泛红,额上有些薄汗,却依然满眼不满和倔强的与李霖谕辩驳:“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惠姑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可见天地之间造物者有多么神奇,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之中,连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的大椿都是沧海一粟,更何况是我们呢?滔滔不废的永远只是江河,绵延不绝的也都是传说。所以臣妾倒是宁愿做一只快活的蝴蝶,也不愿在时间漫漫长河中做无谓的挣扎。”
  林安歌接住一朵落花,静静的躺在手里,似乎有些离开枝头的安适。她的心也是如此,突然眼前的花瓣似乎变了颜色,身边的人也变成了那夜色下的李云岚,他牵着自己的手说,只愿和知己共赏。
  她的心一阵慌乱,飞快扔掉那一梨花瓣,怔怔的盯着李霖谕:她是不是疯了?这个时候居然还会想福王?难道……难道这个时候……她内心深处还隐藏着两个男人?
  林安歌使劲摇头,完全不能接受这样的心思:她可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是!
  “安歌,你是在生朕的气吗?”李霖谕见林安歌此时小脸有些紧绷,便笑着上前从身后抱住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说这些话,李霖谕的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林安歌距离李霖谕那么近,却又让李霖谕再次觉得那么远,让她根本摸不透她的心思,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非常不舒坦的。
  李霖谕,向来喜欢自己掌握主动权!
  林安歌是李霖谕认知中的唯一意外……
  李霖谕也仅仅只是允许这样一次的意外罢了!
  林安歌回过神来,笑着转过身把那梨花插在李霖谕的鬓边,笑的满心欢喜:“皇上真是好性子,若是安歌对旁人胡言乱语这些,只怕早就被捉起来问罪了。倒是只有皇上了解安歌之心,视安歌为知己。”
  李霖谕忍不住一笑,紧了紧搂着林安歌的手:“你又调皮,吓了朕一跳。”
  林安歌挑眉看着他,不若往日在宫中那般谨慎,反到透着骨子里的几分倔强和骄傲的气韵:“安歌胡言乱语得罪皇上,皇上为何吓了一跳?莫不是皇上自己做了什么怕人知道的事情?”
  林安歌嘴角含笑,却也不怕自己说出来这样的话惹得李霖谕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