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娥点了点头,捏紧了那纸包,心里头却是一片悲凉和忠诚:“皇后娘娘,您保重,满娥去了!九泉之下,您一定要收了盛妃那贱人,慰藉我的一腔忠血啊……”
  “满娥,是我对不起你!好丫头,我先走了……”皇后看了一眼满娥,流出几滴伤心的泪水。
  满娥听了婉德皇后这话,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婉德皇后的意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婉德皇后离去的漆黑走廊磕头:“恭送皇后娘娘!”
  原来,皇后早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即便是今晚满娥不答应婉德皇后替她定罪,满娥今晚也是活不过去的。满娥应该庆幸自己的决定,这样不撕破脸至少婉德皇后还可以照拂满娥的家人……
  这宫里头的事情大多都是这样,替罪羊总是像满娥这样地位卑贱低微的,可却还总是有人飞蛾扑火的想要去做。谁让这个世上人的命运总是不相同的呢,谁让满娥偏偏就是个粗使宫女呢!
  慎行司的人一大早便发现了满娥的尸体,猛地派人往和畅园里禀告。
  “娘娘,慎行司刚才传话过来了!”吴良对着盛妃打了个千,起身走到盛妃身边一脸犹疑的对着盛妃将事情禀告。
  盛妃手中的茶盏顿时落在地上,惊讶的瞪着吴良:“你说什么?满娥那丫头昨夜竟然死了?是怎么死的?”
  “回禀娘娘,听慎刑司的人说是暴毙,突发了什么旧疾之类的。”吴良自然也知道这借口说不过去,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吴良也只好照模样禀报给盛妃去,真心希望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再做牵连才好,毕竟那日吴振也和自己说了情,若是婉德皇后真的有个什么好歹,吴振只怕也会被牵连。自己就算是看不上吴振那龟孙子,至少也得顾及着九泉之下师父的心情不是?
  盛妃气的拍了拍桌子,引得头上的金色流苏步摇一阵晃动。
  萍儿连忙上前阻止了盛妃过大的动作,把那流苏又重新捋顺,要知道这流苏步摇可最是表达优雅高贵的首饰,以不挂在发丝为前提,雍容摇摆为其次。若是让旁人见到盛妃姿态全无,岂不是毁了盛妃多年来的美名。
  “一定是坤宁宫那边搞得鬼,本宫本来还想在这满娥身上多下点功夫,没想到死了一个秋雁又死了一个满娥,当真是晦气!”
  萍儿微微一笑,对着盛妃说道:“这件事儿就算挖下去,估计皇上也不会动皇后的。娘娘须知皇上是一代明主,有些事情虽然表面上过得去,可是皇上心里终究还是过不去。可是为了后宫制衡,天下苍生,皇上只能如此为之……”
  “你的意思是……”
  “娘娘,皇上如今怕是没有废后之意,若是娘娘强行为之,终究惹了皇上讨厌。往后日子还长着呢。”萍儿对着盛妃笑着将桌上的茶斟满,对着边上的宫女使了个眼色。
  宫女们连忙上来,将地上的白瓷碎片收拾干净。
  此时,婉德皇后看着中正殿里面的香烟袅袅,心里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阴森。她向来不喜欢来这皇家的祠堂,高大空旷的殿宇供奉着那些早就离开的先祖,一个个瞪着眼睛看她,仿佛她做什么事情他们都知道似的。
  每次来这地方都让婉德皇后心里不安生,可是偏偏李霖谕今个儿就在这里召见她。
  婉德皇后微微的蹙起眉头,只听一旁的吴振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提醒:“皇后娘娘莫怕,皇上也在里头,奴才在这里等着您。”
  言下之意便是,即便是再不喜欢也要看着李霖谕的面子进去才是。
  婉德皇后走进中正殿给背对着她的李霖谕请安,今个儿李霖谕穿了明黄色的龙袍,显得异常高贵威严。而刚刚的口谕之中也特意交代了让婉德皇后着后服凤冠前来,婉德皇后心里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可一想到祭拜先祖这样的事情李霖谕向来是重视的,所以让穿着正式一些也没什么旁的也说不定。
  “皇后,朕等你多时了。”
  李霖谕并没有回头,就那样对着那些牌位冷漠的说道:“今个儿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让你来这?这中正殿里可供奉着咱们大熙朝的列祖列宗呢,他们是举头三尺的神明,万万听不得假话得。所以今个儿叫你来,朕就是想听你一句真话。”
  婉德皇后听到这里,心一下子漏掉几拍:“皇上,臣妾身为中宫自当以身作则为后宫表率,又怎么敢欺君?”
  “你在朕身边十几年了,难道你是不是真心朕看不出来吗?”婉德皇后的话惹恼了李霖谕,李霖谕顿时怒吼起来,“皇后,你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回想一下当初的自己呢?你知道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你可曾好好得停下来想一想你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婉德皇后吓了一跳,连忙叩首在地:“皇上,臣妾不知皇上为何这样说,臣妾当真冤枉!”
  李霖谕转身看着婉德皇后跪在地上的身影冷哼一声:“朕还没说什么呢,皇后就已经在喊冤了,朕若是真的说出来难不成皇后还要以死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李霖谕的心中十分恼怒,更多的却也是心痛。
  当年的她即便是跪着的时候,心也是一片温婉的,说不出的优雅端庄,让李霖谕看了只觉得赏心悦目。
  只是现在,李霖谕再不曾见过有那样优美的姿势,如今婉德皇后却像是摇尾乞怜的狗一般。
  曾几何时,她变得这样多,是肩上的担子和罪孽越来越重吗?
  李霖谕的眼底闪过一丝凝重:“皇后,有些事情朕不说,但不代表朕不知道。只是朕念在后宫制衡之上,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容忍你。”
  “你明知道盛妃是倚仗着甘家的势力在后宫作威作福,却还不让朕省心,整日与她明争暗斗,做出那么多事情来让朕为难。朕那些年对你的心思你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了,你现在的心里只有对朕的怨恨,你觉得朕待你不公。”
  “臣妾万万不敢这样想!”婉德皇后流下泪水,没想到今天李霖谕竟然这样明着说出些许话来,让她手足无措,“皇上对臣妾的宠爱臣妾铭记于心,虽然臣妾对盛妃的确抱有敌意,可是却从来不是真心想要让皇上为难……很多事儿,是臣妾做的不是,可是臣妾见皇上那样宠爱盛妃,作为一个妻子,臣妾的心里也苦啊!”
  “你真心恨的自然不是盛妃,因为你知道朕对盛妃不过是皇帝和嫔妃之间的恩宠,却不是恩爱。”李霖谕背着手在殿内走了几步,望着远处,“皇后你可知道,前天夜里冷宫失火,毁了林安歌的容貌一事?”
  婉德皇后诧异的抬起头看着李霖谕:“冷宫失火臣妾的确知晓,可是关于安昭仪容貌被毁一事,臣妾却是不知。”
  李霖谕眼底闪过失望之色:“到了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可知道朕为何要惩罚凤仪宫女去辛者库劳役?为的就是保你一命你可知道?朕让秦璐亲自去冷宫查探过了,在那断壁废墟之中发现了你赐给凤仪宫女的水晶簪子。若是朕没记错的话,那簪子材质稀有,是你赐给甜儿那贱婢的。”
  婉德皇后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澄清,那簪子的确是自己赐给甜儿的,现下却怎会在冷宫火海出现?
  李霖谕见她一脸的茫然,以为是她根本不知道怎样解释而无话可说。
  “再说那日朕给你白磲链子的时候,对你所说句句提点,句句真心,可你却听进去多少?你以中宫的身份变着法儿的让底下那些嫔妃兴风作浪,朕已经包容了你的嫉妒心了,本以为那番话之后你会体谅朕,可没想到你又利用那白磲链子陷害了柳昭仪……”
  “做出那么多的事情。若非是朕替你从中安排,盛妃好不容易抓住你的把柄,岂会放过你?”李霖谕冷哼一声,拂袖转身背对着婉德皇后,心中一片失望。
  说到底这些事情李霖谕都是知道的,近的不说,远在几年前甚至还未登基时候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二的。
  只是这些年一是顾着从小到大的感情,二是为了平和后宫的势力。念着樊家对皇家的恩德,不忍心让婉德皇后伤感,李霖谕一直都包容着,可没想到自己的包容却让她一错再错。
  婉德皇后哭着说道:“皇上,臣妾真的是没有办法,控制不住自己啊。臣妾年纪一天比一天大,色衰而爱驰,看着那些新进宫的嫔妃一个个青春貌美,臣妾怎能不担忧啊?臣妾也是害怕呀。臣妾自小跟在皇上身边,皇上就是臣妾的全部,是臣妾的命啊!”
  “皇后!朕可曾嫌弃过你的容貌?朕向来淡漠色相不在后宫浪费太多的时间,为的就是怕你和盛妃相互攀比,所以直到现在朕的后宫嫔妃之中也只有舒妃怀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