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雨薇苑,素锦正扶着勤昭仪在厅堂里走动,一头青丝全都披在身后也没有挽髻,显然就是一副刚从床上起来的模样。勤昭仪见到林安歌和惠嫔过来连忙上前给惠嫔请安,又和林安歌互行了礼。在勤昭仪出事儿之前林安歌还是美人的位份,本应当向勤昭仪行礼的,可勤昭仪却和她互行了礼,明显就是早就知道了关于林安歌的事情。
  勤昭仪拉着林安歌的手有几分哽咽:“真是辛苦你了,这段时间素锦和我说了你的事情,自打我出了事情之后你没少受苦,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却反而委屈了你。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我听说这件事情皇上也就不了了之了,也没个定论可是真的?”
  林安歌和惠嫔对视一眼,不由得淡笑,眼中一片温柔:“怎么能说是没有定论呢?皇上不是查出了是那宫女林泽云所为了么,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勤昭仪您又何必非要纠结于此呢?好在现在大家都已经平安了,这不是大好事吗!”
  勤昭仪听了林安歌的话并没有回复,不过那神色却是看的出来她并不甘心。惠嫔见两人似乎意见有所不合,连忙上前笑道:“勤昭仪今个儿看上去气色好多了,太医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大安了?原本我还担心你赶不上年关呢,不过现在看来你的身子可还真是争气。”
  “惠嫔你这可是笑话我了,不过即便是赶上年关我又有什么不同呢?当初我发过誓,只要那个人在一天我就绝对不会再承恩,参与后宫之事。若是她一辈子都安然无恙的话,那我就一辈子长伴青灯古佛了。”勤昭仪有些伤感的低垂下头,这倒是把林安歌给说糊涂了,她本以为勤昭仪一心修习佛法,心中并无纠葛,可却没想到也有这样深深的爱恨。
  林安歌淡笑着扯了扯嘴角,却也不提起勤昭仪说的事儿:“勤昭仪刚刚安好,可真不应该想这些,眼下这些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甭管以前有过什么不顺意的事情,如今不也都过去了么?有的时候恶人有恶报却也是需要时机的,咱们尽管把这个问题交给老天就好了,又何必自寻烦恼呢?”
  过了一会儿惠嫔尽可力的说了些旁的事情,气氛这才好了起来,没聊了几句惠嫔那厢又被宫人叫了去,还有些什么琐碎的事情尚未处理。林安歌和勤昭仪相对无言,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从前她和勤昭仪也并非熟识,只不过是确信勤昭仪是个好人,故而才愿意为她多做取舍,可若是像如今真真正正的坐到一起,反而是有些尴尬。
  勤昭仪到底还是先开了口:“惠嫔如今协理六宫只怕十分无暇,能来看我,我已经是万分感激。你平日也要伴驾左右,若是不得空的话也不必惦记着我。我说这话不是不欢迎你来,而是怕耽误了你的正事儿。你虽不说可我也知道如今你虽然从冷宫里出来了,恩宠却大不如前,身边又没了滟美人帮衬,对手倒是比比皆是,应该是自顾不暇的。如今我这幅身子怕是不能像从前那样帮你了,太医说了经此一番折腾只怕是要落下病根儿了。”
  林安歌听了勤昭仪这话诧异的看着勤昭仪,忍不住开口:“怎么会这么严重?可有医治的办法么?”
  “听说不曾有,算不得病却也不舒服,大多数这类的病总是没办法的。”勤昭仪神色伤感的轻轻咳了几声,又连忙隐去,“今个儿在你们来之前,我听说舞阳公主从巍山回来了?在宫里头还大加惩罚了曲美人,可是真的?”
  “的确是真的,从前听闻舞阳公主性格乖戾,可却没想到竟然到了这般心狠手辣的地步。纵使曲美人有错,可也应该由协理六宫的惠嫔来按照规矩处置,哪里能私自就这般了事?”林安歌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了曲美人年纪轻轻的就要躺在床榻上过下半辈子了。”
  勤昭仪不由一笑,倒是不甚在意:“我却不大这样想,舞阳公主性格虽说冷漠怪异了些,但也不是没由来的就惩罚于人,尤其是下这么重的手。舞阳公主如今这样也是个可怜人而已,你别看她高贵冷漠的傲视众人,心里头却不比任何人好受。”
  勤昭仪讲了许多关于舞阳公主的事情,包括如何嫁给梅子林以及去了巍山,更重要的就是她母妃的死。这倒是让林安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初舞阳公主的母妃之死似乎和那个江南绣娘与革丝金缕衣脱离不了关系。而那件革丝金缕衣既保存了舒妃的遗愿,又关系着芳昭仪的死,她必须查清楚。
  “当真如此凄凉的人生,也难怪舞阳公主会这般冷漠了。不过我听说她和舞阳侯相敬如宾,如何会形同陌路呢?”林安歌自然知道是因为孟姜的出现,可她更希望能从勤昭仪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所以才会如此问。
  勤昭仪笑着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同情:“当年之事不好评说,不过舞阳公主无子也是一大理由。或许你从来没有发现过,舞阳公主是见不得石榴花的,也从来都不佩戴石榴花的首饰,更别说是绣着石榴花的了。”石榴多子,对于舞阳公主这样无子嗣却又不得夫君宠爱的女人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林安歌又和勤昭仪随便聊聊,却发现也没有什么关键的信息,便告辞回了落雪园去。
  此时,胡宇凡按照惯例来到了清心阁的屋子里,瞧着柳泓滟躺在床榻上,见她睁眼看着床幔子很是入神,可那空洞的眼神却让胡宇凡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检查,却发现柳泓滟回过头来。
  胡宇凡舒了口气,有些责怪的开口:“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好好休息休息?如今你这病是要多休息才好的。”
  “你要成婚了?”柳泓滟径直问胡宇凡,虽然早就已经听荷花说过,却还是想亲口听他说出来。
  胡宇凡不想欺骗柳泓滟,但也的确不想让她知道的太多,这门婚事本也不是自己愿意的,只是早晚都要成婚如今徒劳挣扎又能如何呢?胡宇凡放下手中的药箱,坐在她面前的圆凳上,干涩的回答:“是!”
  “是谁家的姑娘?”
  “冯秋声大人的侄女冯氏冯静文!”
  “她可好?”
  “听说很好。”
  柳泓滟微笑着点点头,却看不清楚她的眼神,淹没了所有的情绪:“好就好,祝你们白头偕老。”
  柳泓滟又详细问了什么日子之类的话,胡宇凡都平静的回答,柳泓滟突然之间就沉默下来,他所有的事情都不避讳自己,难道就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的心头早已滴血?
  柳泓滟深吸了口气,只觉得一阵晕眩,眼中一片淡淡的任性,转头看向胡宇凡,带着几分认真的问道:“我要是说你若成婚我便死在这冷宫之中,你我再不相见,你可愿悔婚?”
  胡宇凡沉默的坐在那里,半晌没有说话,柳泓滟也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案,让自己凋谢或者枯萎。可惜,胡宇凡最后也是没有给出这个答案,只是给她诊脉开方之后便离开了。
  林安歌急匆匆的来到冷宫之中,荷花正一脸慌张的等着她,见到林安歌便上前哭着说道:“宓昭仪您可总算是来了,我家主子自打昨个儿开始便什么都不吃,连药也断了,奴婢怎么劝都不听。”
  林安歌眼中一慌,连忙压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昨个儿她可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林安歌想起惠嫔和自己说过的舞阳公主来见过柳泓滟,难道是因为她?
  林安歌见荷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由,就亲自走了进去。撩开层层帐幔之后林安歌才发现清瘦了不少的柳泓滟,忍不住开口责备:“柳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是要妹妹陪着你一起死?我们从小到大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你要活生生的抛下我一个人在这后宫里受苦受罪,自己去那黄泉路上孤孤单单?若是你真的想好了,那妹妹势必要陪着你!”
  “说什么傻话,我不过是在等一个答案而已。”柳泓滟脆弱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不必担心,若是输了那我也认了,从此以后绝不纠缠。”
  说着,柳泓滟的眼角滑过一道泪水。
  林安歌见她如此就才想到必定是为情所困,难不成又是因为那个胡宇凡吗?
  林安歌把荷花打发了出去,问躺在床榻上的柳泓滟:“柳姐姐,你实话告诉我,舞阳公主到底和你谁了什么让你这般难过?是不是与胡宇凡有关?”
  柳泓滟愣了一下,没想到林安歌会知道舞阳公主来过,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说出来了。
  “舞阳公主告诉我胡宇凡要成婚了,娶的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冯静文,从此以后胡宇凡再也不会来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