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朔郡主傻乎乎地追问了一句,“你跟谁定亲了?”
  “还能是谁?”广宁公主闭上眼睛感受着冰凉的膏药,恢复了元气,“当然是青梅竹马的定北侯世子。”
  今年之前,萧昀舒还是京城炙手可热的未婚好儿郎。
  虽然性情有些冷淡,为人处世又太过强势霸道,但光是那张不亚于崔云恒的俊脸就吸引了众多少女。
  更不用说重权在握的定北侯是大荣出了名的痴情郎君,夫人去世后,驻守北疆多年也没有续弦纳妾,偌大的侯府只有萧昀舒这一个主子。
  嫁给萧昀舒,上无需伺候婆母长辈,下不用处理妯娌关系,堪称完美。
  可惜自从定北侯世子主动回到京城久住以来,曾经对他有过憧憬的少女们接连遭受重创,少女心碎了一地。
  无论是明艳夺目的京城第一美人还是才名远播的世家贵女,亦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仙子,在萧昀舒面前统分为三种人:
  一,触犯大荣律法的罪人;
  二,与案情有关的证人。
  三,无关紧要的路人。
  事实上,受挫的不只是十几岁的少女,还有诸多相中了萧昀舒当乘龙快婿的大人们。
  最终所有人得出相同的结论:萧昀舒此人脾气极差,不可接近。
  唯一的例外是佑安郡主。
  阳朔郡主的好友之一也曾倾慕定北侯世子冷若千年寒冰的风采,直到偶然遇到萧昀舒给程小棠,才彻底死心。
  坊间素有传言,佑安郡主曾在年幼时救过定北侯世子的性命,破了萧家人逢九大劫的命数。
  不过这种说法刚流传开时程小棠还是个奶娃娃,萧昀舒也是个半大孩子,没有人想到出身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会有什么后续的关联。
  按照权贵圈默认的规矩,给恩人一家送些金银钱财再适当提携程小棠的父兄就算仁至义尽了。
  阳朔郡主之所以会发出疑问,是因为心思单纯如她也知道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而广宁公主作为崔贤妃的女儿,通过崔云恒和崔云朝两位表兄可以获悉更多的内幕,很早就知道定安侯世子夫人只能是程小棠。
  诧异的点在于居然没有任何风声传出来。
  她了解父皇的行事作风,提醒道:“佑安,定亲不是口头说就作数的。”
  万一弄巧成拙,会连带着萧昀舒一起陷入被动。
  程小棠看了眼天色,笑眯眯道:“怪我之前太低调,很快大家都会知道了。”
  她年纪还小,定安侯又不能离开庆苍州,双方家长的确尚未坐下来商谈过订婚仪式,更不用说交换庚帖那些流程。
  但只要程小棠想,随时能拿出更有说服力的东西。
  ***
  日头逐渐升高,所有参与寿宴的人都经过重重检查进入了麟德殿,在内侍的引导下依次站到殿前的广场上,等待着祭天仪式的开始。
  须发皆白的丹霞子道长穿着隆重的道袍,踏罡步斗时颇具仙风道骨之姿。
  宫廷乐师一丝不苟地奏响排练过无数回的乐曲,皇帝头戴冕旒,身着繁琐厚重的大裘冕,行走间衮服上的十二章纹在阳光映射下,闪耀出奢华的光芒。
  林德殿的祭坛是十年前搭建的,出于防备刺客的考虑,只设了九十九层吉祥福禄阶,走起来很轻松。
  当然,轻松是对身强力壮的莫琛和大内侍卫首领而言。
  平素只爱风雅之事的皇帝若非提前吃了丹药,穿着一身几十斤重的礼服走到半路就要累得喘粗气。
  好不容易走到祭坛平顶,丹霞子道长、莫琛以及大内侍卫首领都停住了脚步。
  最后九阶,独属于大荣唯一的九五至尊。
  丹霞子道长点燃燔柴炉,恭迎帝神,乐师奏响传承上千年的“始平之章”。
  编钟声一起,众人在太常寺卿的带领下,齐齐面朝祭坛行叩拜礼。
  皇帝站定调整好呼吸,转身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由衷感受到凌驾于世间万物的权力,露出心满意足笑容。
  他要做的不只是人皇,还要成为九重天上的仙君。
  丹霞子道长已在宫中布下大阵,汇聚四海八荒的福泽,在天时地利人和之际祝他一臂之力。
  皇帝站得高,中气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足,说的话传到下方已经听得不甚清楚。
  不过在场的皇亲国戚和文武重臣大部分都参加过不下三次祭天仪式,并不在意那些换汤不换药的祈福词。
  寿宴尚未开始,意外已经出现。
  尤其是忠于太子的官员们,表面目不斜视地仰望着皇帝,心中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祭天仪式过半,太子依旧没有出现。
  皇后端庄地站在众妃嫔的前列,始终维持着嘴角的浅笑,宛如一尊玉石雕像。
  其他皇子党派的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照以往祭祀的规矩,伴君而上的应该是一文一武两名重臣,而非枢密院指挥使和大内侍卫首领。
  皇帝登基以来,每年都会进行一次以上祭天仪式,向来由钦天监主导,太常寺和礼部协助,很容易打探到相关事宜。
  昨日林老太傅和荣国公还被召进宫熟悉台阶,以免正式祭天时出错。
  临时更换官员,绝对是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大事。
  当事人林老太傅和荣国公都是历经两朝的元老,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比起皇后更胜一筹,任谁看不出端倪。
  祭天仪式顺利结束,众人心思各异地坐到安排好的席位上。
  程小棠乖巧地坐下正殿下首的女眷中,左边是广宁公主,右边是阳朔郡主,斜对面不远处就是萧昀舒和信国公。
  多亏她和师父这大半年以来的不懈努力,放眼望去,包括穿插其中的孛儿·合赤温等外邦使者在内,熟面孔比生面孔还多一些。
  程小棠快速在脑海中对照熟人们的历史奖励积分,划分出几个重点关照区域。
  为了避免刚吃过亏的夷安公主等人寻衅报复,她来之前就吃饱喝足,非必要不会动筷,以不变应万变。
  寿宴的第一阶段是外邦使团和王公大臣献上贺礼。
  皇帝喜欢奇花异石和祥瑞之兆,底下的人自然懂得投其所好,寻遍天下找来各式各样的珍品。
  程小棠献上的两头长脖子神兽就很得圣心,当场被皇帝夸赞了一句“佑安有心。”
  相较之下,萧昀舒送上的寿星石略显平平无奇。
  说是在山中偶然发现的奇石,实则是应寒雕刻了个轮廓再由鲁大师做出风吹日晒的模样,原料来自于定安侯府的假山。
  乌兰托部落由孛儿·合赤温献上了威风凛凛的白虎和猞猁,忽纳兀惕部落带来了千里名驹和宝石,西域诸国也奉上本国特有的奇珍异宝。
  皇帝龙颜大悦,一一给予回礼。
  轮到特努尔部落的正使上前献礼时,在场人不由得发出了惊艳的吸气声。
  被誉为草原明珠的乃马真·脱列哥那公主,揭开面纱露出的全貌,美得像是不染尘埃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