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接过一通电话后,梦园之主沈临书避开所有人离开梦园,甚至连白轻墨都不知道他是何时走的。
  陆重山派到陌海省调查当年“白泉山庄自杀案”的三位警员全部遇袭,皆有负伤,其中两人伤势较轻,昏睡一天便醒了过来,还有一人伤的很重,一直到昨天晚上才睁眼。好在神智无碍,精神尚可。
  病房里的病人全身都裹着纱布,一双半睁的眼睛毫无波动地盯着天花板,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陆重山眼底尚有一丝愧疚,在见到来人之后又很好的将其收敛干净。
  “他一定要见你。”陆重山说:“沈老板,好自为之。”
  沈临书点头,脚步平稳地走了进去。刚一走进,房间内浓重的消毒水味道便扑面而来,但这并没有让他的表情产生任何细微的变化,他扫视房间一周,这里除了陆重山和病人没有其他人,但到处都是监控。
  他自然地坐在病床一边的椅子上,接受着来自床上那位年轻警察的打量。
  林东形容狼狈,打量的目光都好似用足了力气。这些天的梦里,到处都是林子里的苔藓味和耳边从未停止过的声音,他一遍遍地跑过泥坑,来到一个铺满碎石的地方,接着是一道道模糊的影子向他扑来,最后又有一个人出现并挡在他的面前,死了无数次。
  他甚至不敢确定,这个人真正的名字是不是和他告诉自己的一样——“吴不凡“。
  “想不到岐梧市传说中的人物这么年轻。“
  这是林东见到沈临书的第一句话。
  沈临书笑了笑,金丝框的眼镜折射出一点“神秘莫测“的光。
  “陆队说,当时救我们的人是你安排的,我应该谢谢你。“
  “各取所需。”沈临书平淡地开口道:“你找到的线索,也正是我想要的。”
  听到这话,林东沉默了一会,然后说:“远岫先生救了我,他是你的人。那……你认识一个叫吴不凡的人吗?”
  “远岫先生?吴不凡?”沈临书似是没听过这样的名字,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你不认识?难道,连远岫先生也不认识?”林东忽然激动起来。他设想过面前这个人的很多回答,但从未想过这人会从一开始就全盘否认。
  “或许认识。”沈临书说:“其实与你接触的人也不算是我安排的,只是跟着眼下形势,不得不去而已。”
  “你是什么意思?“林东纱布下的眉毛皱的很紧,扯得他脸皮生疼,但他似乎感觉不到。
  沈临书若有所思,看了眼距离他最近的监控,又看了看陆重山。然后问:“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林东沉默。
  “有人设宴,自然便有八方来客。岐梧如此,白泉山庄亦然。”沈临书含糊不清地给了一个答案。
  林东好像还有许多问题,看着沈临书的目光充满了纠结,最后说:“你可以帮我查一个叫吴不凡的人吗?”
  “这种生意……”沈临书好像在思考,片刻后才说:“梦园来做,是需要报酬的。”
  “你想要什么?”林东问。
  沈临书笑了一下,他又偏头看了眼陆重山,然后站起身弯腰在林东的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林东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他双手勉强挥舞,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让他死的!”
  见状,陆重山一把拉开沈临书,急忙安抚林东。
  沈临书说:“你让我帮你一个忙,我也求你帮我一个忙,这是等价交换。林警官想到哪里去了?”
  “你知道我的身份。”林东在陆重山的安抚下平复了情绪,但眼睛依旧睁得老大,不甘地问。
  “这重要吗?”沈临书不咸不淡地说。
  “你让他以那种形式死在那,就是为了让我被你摆布?”林东继续目眦欲裂地说。
  “林警官。”沈临书语气严肃起来,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提出我要的酬劳,至于是否答应,随便你。”
  “除了你,这世界上是不是再也没人知道吴不凡的线索?”林东问。
  “我不知道。但你可以查查看。”沈临书答。
  “好。”床上的林东深吸一口气,他说:“我答应你。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违背法律道德,我可以答应你。”
  “成交。”沈临书说:“最早三个月,最迟半年。你要的线索我会尽数奉上。”
  “要这么久?”
  “时局太乱,不好查啊。”
  “知道了。”林东愤愤地躺回床上,又对陆重山道:“陆队,可以送客了。”
  此时的陆重山虽然好奇两人在说什么,但现在也不是问的时机,于是便听林东所言,摆了送客的手势。
  沈临书并不留恋病房里的一方天地,只是在临走时说道:“南北朝时期有个人写过一首诗,最后两句是君随绿波远,我逐清风归。你与他们是两条不同路上的人,既然已经分别,也无需再见。林警官,来日方长。”
  林东的瞳孔又一次震撼着,刚刚平复好的心情被这首诗一刺激又开始翻涌起来。
  陆重山见此急忙安抚,他第一次觉得梦园之主在气人这件事上还真有天赋。
  只可惜,林东的气血翻涌并未能拦住陆重山的脚步多久。陆队长很快大步追了出来,他来到沈临书身边说:“沈老板,我们可以谈谈吗?“
  于是沈临书走出病房,又被请到了警局做客。
  “商人逐利。”他在小房间里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无论是度假村还是白泉山庄自然都是因为有更大的利益。”
  “什么利益?”
  “陆队知道光之年度假村这几日的营业额是多少吗?我觉得岐梧政府又要给我写感谢信了。”
  陆重山的脸黑沉似铁,他眸色幽深地说:“沈老板,你知道我想问什么。梦园那么大的地方要你管,你也不想在我这里耗费太长时间吧。”
  “错了,陆队。”沈临书说:“我正想借贵地躲个人呢。”
  光之年度假村的有朋客栈里,索廷半躺在罗汉床上听着小曲,齐三趴在窗边玩着外面的飞雪,戴鼎之坐在椅子上,身体僵硬的很不自然。
  房间中央站着一个男人,低头弓腰,汇报说:“沈老板被当地警方带走了,病房里的监控并无异常,先生可以随时调取。“
  索廷打着拍子的手指顿了顿,他说:“戴馆主,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戴鼎之挪了挪身子:“青逶迤川上草,参差涧里薇。轻云纫远岫,细雨沐山衣。这是白家夫妇为自己在外行走方便取的名字。沈临书说的那句君随绿波远,我逐清风归。正是这首诗的最后一句。他在暗示那个警察他知道白家夫妇的身份。”
  “那又如何?”罗汉床上的索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