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没有发觉云太尉的手段,思及之前他对国师大人的各种维护和对待,只以为他是钦佩国师大人钦佩到老糊涂了,口不择言,不顾这是什么地方,什么话都敢说出口,把大梁国运发展统统都堆在她一个人身上,视陛下于无物。
  站在他对面的贺丞相却是把云太尉肮脏手段看得清清楚楚,更是明白他这般把何翠枝架在高位上是为了什么。
  巴洲。
  看着大梁帝沉沉的面色,贺丞相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出列,朝大梁帝拱了一下手,接着对准五体投地的云太尉。
  语气有几分轻蔑:“云太尉莫不是岁数大,有些老糊涂了?”
  “国师大人受仙人眷顾,可终究是凡人,岁数有尽时。牵制蛮子如此大的事,定是言之有物,怎么可能为了所谓面子胡言乱语?”
  “云太尉你自己心中猜测也就罢了,这种没有实际证据的事怎么能随意说出口?”
  “国师大人从始至终,所行所为皆是为了黎民百姓,休要以你揣测之语污蔑于她。”
  贺丞相越说越激烈,无视云太尉被自己说得羞红恼怒的面容,朝高座上的大梁帝又拱了拱手。
  “更遑论国师大人受到仙人眷顾一事,是在陛下当政期间出现的,仙人就算庇佑,也是因为我大梁值得庇佑,而非是为了单单一人出现。”
  他又重复了一遍:“毕竟国师大人受仙人眷顾后,所行所为皆是为了黎民百姓,足以见得仙人怜得是我大梁苍生。”来佐证自己的话。
  “哈哈哈,说得好!”
  舒畅肆意的大笑猛地响起,是大梁帝,他抚掌而笑,脸上微微沉下来的情绪早已不见,只有一种情绪。
  开怀!
  大大的开怀。
  云太尉愕然的看向他。
  怎么会?
  陛下的心性他早已揣摩透彻。
  他虽有极强的容人之心,可作为一位有雄心、有野心的帝王,他有着和其他帝王相似的毛病,掌控欲极强。
  像何翠枝这样在民间声望极强,能力超凡的人,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掌控在手中。
  即使他因为巴洲有小心思,可这般行径也给大梁帝提供了一个引子,可以把何翠枝掌控在手中的引子啊。
  陛下怎么可能会顺着贺酸儒的话而开怀大笑?
  云太尉难以置信,可是接下来的发展没有给他呆傻回神的时间。
  眼见着大梁帝愈发高兴,甚至已经按照折子里的话要开始安排巴洲茶叶事宜,云太尉连忙开口:“陛下……”
  然而他也只能说这两个字罢了。
  大梁帝摆了摆手,打断他:“方才贺爱卿所言虽难以入耳,但也有些道理,这些天云爱卿太过操劳,心神有所疲惫,朕知晓百官中你是最熟悉巴洲的,但朕不忍看你过于劳累,因此负责巴洲茶叶一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吧,他们身子骨强壮着呢。”
  分明是安抚的话,疼惜的话,可云太尉却从里面听出了大梁帝对自己细微的厌恶。
  他不禁后退了一步,有些踉跄。
  脑子都快烧坏了,都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云太尉不清楚大梁帝对他态度突然转换是为何,可旁边的贺丞相却是门清。
  毕竟,他也是仙人眷顾者呢。
  对于其他地方是否还有仙人眷顾者贺丞相不清楚,但是京城的……没有一个逃过他的眼睛。
  燕王也是仙人眷顾者啊。
  之前云太尉对何翠枝一通捧高,让帝王不喜。
  可是他之后的解释可不仅仅是给何翠枝解困,没听出来他特意在“受仙人眷顾”几个音节上格外重的读音吗?
  就是在隐晦提醒大梁帝你皇室内也有仙人眷顾者啊。
  天意非云老头说的那样,是因为何翠枝才庇佑大梁,而是大梁值得庇佑。
  否则皇室之内怎么可能也出现仙人眷顾者?
  想到这一点的大梁帝,可不就开怀大笑,然后再回过头来琢磨云太尉的话,自然而然就厌恶云老头了啊。
  毕竟云老头字字句句都是把大梁皇室的面子往下踩的。
  这一波,不过是孽力回馈罢了。
  贺丞相撸着胡子,悠哉悠哉的看云太尉着急上火。
  云太尉注意到他的视线,却没有时间细细琢磨。
  即使大梁帝对他厌恶,可巴洲的话语权要被夺走的压力顶在心头,云太尉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开口。
  “陛下所言是及,朝中年轻人众多,自然该让他们历练一番,陛下这般想着老臣,老臣死而无憾啊。”
  他首先把姿态放得极低,顺着大梁帝的虎毛顺着捋了捋,见他眉宇间的厌烦淡了一点,这才继续开口。
  “老臣之前开口是想着,巴洲茶叶牵制蛮子一事毕竟只有一封折子,此事又事关重大,按时间算燕王这两日也该到云中洲了,不若传信再询问一番燕王国师大人情况以及牵制蛮子相关事宜,确保万无一失,再进行巴洲茶叶的收集整合?”
  “这样的话,进程虽有些慢,但能确保牵制草原部落的每一项事都能无缺漏。”
  “毕竟,巴洲茶叶也是近些日子才兴起,采摘、炒制、保存每一步都要耗费不少功夫,浪费了就不好了。”
  他说得好听,但能在朝堂上做事的,哪个不是老人精、小人精。
  在云太尉话音落下之后,就已经从他话里提取出真正的信息。
  无非就是还有些不相信何翠枝成功找到牵制住草原部落的方法了呗。
  想要再经过一番验证。
  顺势延迟陛下插手巴洲的时间。
  这一通算盘,谁都明白。
  可是要说出拒绝的话,还真说不出口。
  即使是大梁帝。
  因为云太尉说得在理。
  牵制蛮子一事事关重大,须得细致再细致,小心再小心。
  “云爱卿说得在理。”
  大梁帝压下因为“草原大患这一次极有可能被解决”生出,到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跳动的心脏,正要说出派人给燕王送信。
  就见一人跨步出列:“陛下,臣愿意前往云中洲,走这一趟。”
  是刚才最先朝大梁帝发出质疑声的臣子,他手里还捧着大梁帝递过去的折子,又轻柔又紧的拿着。
  云太尉当时就急眼了。